知道淳親王離京的人並不多, 對外官方的說法是離京養病,不值當大張旗鼓折騰。而且王府主事的是弘曙,允佑兩口子在不在京影響並不太大。
所以臨行前林茈玉隻將消息告訴了林黛玉, 至於林瑾, 原是準備到了姑蘇再告訴他的,因此等她收到林瑾寫來的信時,船已經走遠了。
“一封信你瞧了好幾遍,還下不下船?”允佑已經穿戴好了, 正在門口, 有些不耐煩地拍著輪椅。
出了京他還是離不開那把輪椅, 而且總是被人抬著也不方便, 所以乾脆就多做了幾輛輪椅備用, 現在他的輪椅已經升級到能被人推著上下台階了。
林茈玉被催促, 才將信折起來, 臉上透著心虛:“咱們出來的時候沒告訴瑾哥兒, 瑾哥兒寫信來了。”
“沒告訴就沒告訴, 又不是什麼大事,爺那麼多兄弟, 也沒挨著通知他們。快走快走, 你不是說鄉鎮上早市才是最熱鬨的, 再不去早市就要收攤了。”
即便是親生的兄弟姐妹,也沒有事無巨細向對方彙報的,更何況如今林瑾每天忙得很, 姐弟間三、兩個月不聯係是常事,離京沒有告訴他委實不算什麼。
林茈玉原本也是這麼想的,還想著到了各處送特產進京給林黛玉和林瑾,到時候自然就會知道, 可收到林瑾的信,被他委屈巴巴地控訴,還是有點心虛。
“就來。咱們走了這幾日,連直隸省都沒出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姑蘇,不如快些。”
“你是想著到了姑蘇好給林瑾回信?急什麼,難得出來,自然要四處逛逛,雖說京城繁華,但人情味總是不如外頭。”
生在京城長在京城,每回離京也都是跟在康熙身後,在允佑的印象中他是沒見過普通人的生活的。但出了京就不一樣,隻要他不穿著親王吉服,在外頭認識他的人也沒有幾個,將船上代表皇家的標誌撤了,再偽裝成離京返鄉的富商,各地的熱鬨都能見識個遍。
比如上次在一個鎮子停船,他還看見了當地花魁,花魁的風韻與京中那些歌姬舞女完全不同,要不是福晉當時就在旁邊,他能……算了算了,不提也罷,當時福晉眼睛都看直了,比他還高興。
搖搖頭,允佑又拍了拍輪椅扶手:“走不走?”
“來了。”林茈玉將信收好,起身過來推輪椅。
既然是富商夫妻,雖然身邊也會有人伺候,但排場必定是比不過京城那些貴人的,為裝得像些,已經金盆洗手的冷子興被抓過來當了導遊和導演。
冷子興早年間走南闖北,算得上見識廣闊,再加上與榮國府打交道,上層權貴、下九流他都見過,在他的指導下,林茈玉和允佑這對富商夫妻裝得有模有樣。
而且有個經常四處行走的人,會懂得很多民間不成文的規矩,能避免很多麻煩。
下了船見識過當地特色風景,品嘗特產美食,又四處轉轉,耽誤了兩日一行人才上船繼續走,也難怪走了好幾日都還沒走出直隸省。當年康熙下江南的時候,鉚足馬力一個月都能走個來回。
行路漫漫,等船終於踏進江南的時候,夏季都快到了,允佑吃胖了一圈。
“當年隨皇阿瑪下江南,白天跟在皇阿瑪身後視察民情,晚上忙著趕路,這路上的風景倒沒瞧見多少。不過如今瞧著沿途百姓安居,多年不見水患,皇阿瑪的辛勞也沒白費。”
想到康熙的並不隻有林茈玉一個,不過看著允佑滿臉自豪地吹噓他皇阿瑪,林茈玉用扇子擋住悄悄翻了個白眼。
入了江南地界船隻停靠,林茈玉隔著窗戶就看見等在岸邊的賈璉:“當年我們姐妹進京離京都是璉二哥護送,瞧見他在岸上,倒想起從前。”
允佑探過頭跟著瞅了一眼:“哪個?”
……忘了,這位王爺沒見過賈璉幾回,怕是早忘了他的模樣。
“那邊,茶攤上喝茶的那個。”
林茈玉伸手指,允佑才看見,冷子興早已經下船打招呼去了。
說來冷子興和賈璉才是舊相識,恩恩怨怨隨著賈家被抄散去,兩人見了麵頗有幾分老朋友敘舊的架勢。
隔著遠聽不見他們說什麼,不大會冷子興就回到船上,然後趙誠進裡頭來請:“老爺,太太,咱們下船吧。”
賈璉站在船邊等,見到隨船的木板子放下去,拱手:“見過老爺、太太。”
到底是榮國府曾經的繼承人,世家公子的圓滑他也是有的,否則如何耐得住這麼多年都躲在江南不回京城?
林茈玉先下船:“先前給二嫂子去信,原以為你們在金陵,怎麼在這裡?”
“原是在金陵的,你二姐姐家有喜事我便趕過來,正好收到信就沒急著回去,橫豎來回幾日的功夫罷了。太太先來揚州,可要回家去看看?”
“正是這樣想的,既到了江南,總有許多地方要去。揚州、姑蘇、金陵,還有二姐姐、四妹妹處,許多年不見,她們可好?”
“好著呢,有太太惦記,哪裡不好?”
兩人說著話,允佑才被趙誠從船上推下來,賈璉連忙拱手:“請老爺安。”
“免了,富商之家,哪有那麼多規矩?”對於林茈玉走在前麵這件事,允佑開始還發表過意見,但林茈玉拒不悔改並且據理力爭,他也就被迫接受了。
而且到江南地界,真遇到什麼事說不得還得靠林家的名聲,林茈玉走在前還真沒什麼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