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的記憶深處埋藏著一個噩夢,他不敢告訴任何人。 那時候他還年輕,也是個熱血沸騰想要保家衛國的小夥子,他沒有那個榮幸被選入號稱神話部隊的玄甲軍,但是他在淩天軍裡艱苦訓練,與同袍感情深厚,和長官關係也很好。 有一天,長官突然被調走了。 他們的頭兒變成一個每天被四個護衛拱衛著的公子哥,油頭粉麵,不學無術,甚至公然在軍中喝酒玩女人! 這都還是小事,真正讓張鐵恨之入骨的是,那一夜,他們營地被敵軍突襲,公子哥命令他們組成人牆拖住敵人,好讓他自己逃跑! 一些新兵對此表示訝異和憤然,公子哥竟然直接讓護衛動手,殺了幾名抗議的新兵,把同袍的屍體拋出去抵擋敵軍! 何其歹毒! 那一役張鐵幸運地沒死,卻被護衛誤掃到膝蓋骨,成了殘廢,隻好轉做文職。 與他交好的戰友們都死在那一夜,有的是戰死,更多的是被公子哥手下武功高強的護衛殺死。 他不是沒想過把事實揭露出去,可是換來的隻有漠視或者恥笑。 公子哥故意留著他的命,還讓他在淩天軍裡供職,就是為了讓他知道:無論他怎麼努力,階級和權勢是他永遠無法打破的枷鎖,是壓在他頭頂的大山。 他,永遠不可能翻案。 …… 張鐵被蘭疏影勾起了最慘痛的回憶,通紅著眼,冷冷地盯著她,一字一句道:“他們可以,你不行。” 蘭疏影挑了挑眉,這個征兵官的態度變化太明顯,看來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眾人見到她的表情變化,都以為她要發火,紛紛在心裡罵起那個征兵官:你沒本事匹敵這幾十個高手,哪來的勇氣去捋虎須? 可是蘭疏影沒生氣,隻是指著這兩排人,表情平淡地闡述事實道:“可是他們是我的人,你不讓我參軍,那他們也不會加入。” 周圍的人不知不覺放慢了呼吸。 先前的猜測變成現實,反而讓他們更加不適。 而且怪異的是,聽了那個小公子這樣有些不客氣的話,這些高手竟然毫無異議,甚至一臉引以為榮的樣子! 作為高手的尊嚴呢? 蘭疏影的年齡在這兒擺著,會讓人下意識地輕視她的武力值。 一個孩子是不可能以武服人的,於是,他們給這個怪異的現象找了一個可以安慰他們自己的解釋: 這個孩子背後肯定有一個大勢力,足以讓這麼多高手心甘情願地低頭給他做隨從。 至於參軍,大概隻是這個勢力的某位後輩難得出一趟門,玩膩了,想換個新花樣而已。 這麼想著,圍觀群眾的眼神裡隱約多了股鄙夷,還有強壓著的嫉妒。 蘭疏影敏銳地察覺出人群散發出的陣陣惡意,微微皺眉。 這種時候或許更應該聽聽高手們的心聲—— 高手1:嗬,凡人。 高手2:又有人上當了。 高手3:惹我們就好,千萬彆惹公子。 高手4:不然你們會後悔的。 如果不是追隨了公子,他們也會是愚蠢群眾裡的一員,但是現在他們非常清楚:表麵看起來最柔弱的人其實才最恐怖。 出山之前他們誌得意滿,覺得已經超額完成了目標,出去以後可以橫著走了!結果,沒得意三秒就被揍了。 那是一場毫無人性、慘絕人寰的群毆:一個,打一群! #不要問我們為什麼出場這麼晚# #公子嫌我們鼻青眼腫太丟人# #養傷好無聊,我們想進城# …… “你?你年紀夠了嗎?” 張鐵冷笑著指指身後的征兵啟示。 原來,淩天軍今年提高了新兵的年齡要求,收的是十三歲以上男子。 蘭疏影瞥了一眼。 “……” 要糟,她這個樣子……好像是不太好裝成十三歲,現在回去換偽裝還來得及嗎? 東陽城周圍百裡隻有兩個兵營,如果淩天軍不收,那就隻能去玄甲軍,不行不行,那樣太容易暴露了! 萬一提前被天武王發現她,八成要把她提走,那她還怎麼混軍功? 混不到軍功,怎麼揚名天下,怎麼出人頭地?她可是要當西國戰神的! 蘭疏影正滿心糾結的時候,一個洪亮的聲音插進來,打斷了她的心理活動:“我看這位小友年紀足夠!小友,如果你加入我們淩天軍,你這些隨從……” 一位滿眼精光的白須老將正在大步朝這邊走來。 蘭疏影一見事情有轉機,立即爽快地說:“當然是隨我一起!”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張鐵,快點給他們登記,要是小友你們今天沒什麼事的話,登記完了就跟我回營吧!” 老將軍怕她反悔,一口氣吩咐完,然後人就黏在她身邊不走了,笑眯眯地跟她扯東扯西,顯然是怕煮熟的鴨子會飛走。 殊不知蘭疏影更是大大鬆了口氣。 老將軍姓淩,本是淩天軍主帥的家將,現在主帥回京養病,所以他算是淩天軍的二把手,說話算數,當天就把一群人帶回了軍營安置下來。 淩副將特意和她走在後麵,詢問了她許多關於這些隨從的問題,蘭疏影挑著不用隱瞞的一一作答。 當初參加訓練的五十人裡,大多數都在第三層初期,少數是第三層後期。 陸方是最出色的一個,已經突破了魔相功第四層,不過人不在這裡,而是被她安排去玄甲軍報名了。而耀兒在山裡陪伴南嬸,也沒有過來。 所以這裡有四十八人,算上無影和她一共五十。陸方不在的日子裡,這四十八人暫時以善左、善右兩兄弟為首。 蘭疏影耍了個心機,告訴淩副將說他們練的是合擊之術,最好單獨編組訓練。 又做出一幅少爺脾氣上來了的樣子,她撇撇嘴挑剔說:“淩將軍,我和哥哥不想跟彆人一起住,能否單獨安排個住處?” 一路走來發現淩天軍中好像分為兩個團體,一個令行禁止,軍規嚴苛;另一個隨意散漫,得過且過。結合這幾天在外麵聽來的閒話,她有九成九的把握判定這支軍隊內部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如果她沒猜錯,應該是有指揮官空降進來,搞砸了這一鍋好湯。 蘭疏影一直是按照魔相功的層次去看待這些隨從的,以第九層去看第四層,顯然是看菜鳥的目光。再說他們一出鍋就是整整五十個,又隨隨便便就被她打得落花流水,能是什麼高手? 卻不知在眼光精毒的淩副將看來,這幾十個隨從裡隨便挑出一個,身上的氣勢也能與普通將領持平,幾十個擅長合擊的將領,放到戰場上將是一股多麼恐怖的力量! 尤其以淩天軍目前的內部情況…… 總之,彆說隻是這麼個小要求,就算再過分些,他也要伺候好這位小祖宗! 淩副將的態度很是和藹,笑得一臉菊花開,滿口應承道;“沒問題!這就安排!” “不用安排我的住處,”無影忽然開口,看向蘭疏影說:“我可以睡在你房間外麵,梁上也可以。” 作為一個殺手,潛伏一夜隻為等待出手的良機是常有的事,梁上有時候反而比床鋪更讓他覺得踏實。 小家夥的體質太特殊,淩天軍裡人員混雜,他不敢遠離。哪怕知道她現在的武功並不遜於自己,可是在他眼裡,這還是個需要照顧的孩子。 蘭疏影看出他的堅決,果斷和淩副將補上一句:“房間要大!能擺兩張床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