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無上菩提住不退轉,以弘誓功德而自莊嚴……”
我剛念到這句就被打斷了。
是啞妹,哦不,她已經得了陸先生給起的名字,叫陸予馥。
她大步跨進來,還帶了個密實的包裹:“江叔家的招牌素餃子,聽說是給你帶的,他還多送了一份青菜湯。”
熱氣騰騰的食物在桌上擺開。
我有點無奈。
她就靠在旁邊的白牆上,抽了一本經書粗略地翻看著,忽然問我準備好了沒有?
我記起來了,昨天,她同我說過要給唐家二夫人做超度的事。
唐家老爺是去年走的,而二夫人是前陣子病逝的,聽說是病中被城外的炮聲驚動,一口氣沒喘上來……阿彌陀佛,這世上又少了一位善人。
“小施主還好嗎?”我問。
啞妹皺眉:“小金麼,他能接受,隻是有點惋惜他母親不能跟他一樣。”
這對母子的故事不好。
小金當年貪玩,炸傷了臉,無法救治,二夫人聽了一位降魔師的話,故意在小金麵前作出凶相以吊起他的不甘,一直到他傷重身亡,她又將遺體埋在降魔師指點的位置。
時日推移,小金沒被鬼差帶走。二夫人同時也在為小金消解罪孽,她用唐家給的銀子為小金修廟,殷勤籌措香火。
降魔師告訴她,按紙上的方法做,她兒子以後會像青蛇娘娘那般受人尊重,等他修夠了功德,還能投胎到好人家。
“你說,當時那個降魔師會不會在騙她呢?”我有點疑惑。
啞妹搖搖頭,肯定地說:“騙倒是沒有,陸先生說,是那人給的步驟少了,所以沒辦法護住小金,這孩子之後被娘娘廟騙去,當了看院子的童子。而且他生前讓二夫人給嚇著了,以為是被她害死的,自然性子凶厲,現在,已經好多了。”
她還是堅持叫陸先生,不認可這層父女親緣。
原夫人也不逼她,這母女倆坐鎮青河縣,一個住在當鋪裡,一個住在青河山。
這裡已經太平了十年。
“外麵的炮火聲,越來越大了。”
不知道哪天就會打進縣城。
“戰爭過後的和平最可貴。”啞妹隨口接道。
她顯然並不擔憂。
在這件事上,她似乎有著老古董們才有的通透,不願出手,卻滿心希望,又不肯告知旁人這股希望的來源。
我不懂她。
但是我知道啞妹已經為這裡的百姓做得夠多了。
如今不是妖魔禍世,而是軍閥橫行,她有資格旁觀這一切,我卻還遠遠不夠。
做完唐二夫人的法事後,我同他們提出辭行。
啞妹端著剛從蘇記買來的肉沫小酥餅,旁若無人地咀嚼著。
“到了那邊記得寫信,如果有為難的事,就告訴我。”
我再次誠懇地謝過。
中原大地上,降魔師之中,已經無人不知她姓名。
降魔師都有鬼寵,以她手下招攬的最多,可能是前日才聽路過的降魔師說起她的事跡,對我有些影響,近兩日總在做著同樣的夢,難解得很。
“是什麼樣的夢?”耳邊傳來啞妹好奇的問話。
我才發覺原來不知不覺把這話說了出來。
我忐忑地撓撓頭,“那,我說了,你可彆生氣。”
“不會。”
回憶著夢裡的場景,我說:“我看見你坐在一片紅葉上,在……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