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小骷髏倒的。
蘭疏影坐下來之前,認真考慮了古堡的食材來源問題……她覺得,桌上這些東西可能被規則糊過一層障眼法。
等她吃到嘴裡,這些賣相讓人垂涎的東西就會變成甲蟲、毒草和癩蛤蟆。
這酒,她本來也不感興趣,沒打算喝,可現在酒明顯是出問題了。
貓尿?嗬嗬……要是被當成這種東西,酒會不會覺得委屈?
蘭疏影又想,她開著鬼瞳也沒看出酒裡有毒,可見障眼法是真的有。
骷髏傻站了幾秒,突然抱頭蹲下,委屈巴巴還帶著哭腔地申訴道:“不是我做的!”
一嗓子嚎得在場幾個都不太適應。
受驚最明顯的是尼絡,黑影一跳三尺高,掛在水晶吊燈的珠子上打哆嗦呢。
晝神抬頭望望尼絡,再瞅瞅她,戲謔的意味更濃了。
尼絡:好像給主人丟人了qwq……
蘭疏影麵不改色,餘光瞥了瞥小骷髏,然後用眼神向晝神詢問道:你從哪兒撿來這麼個活寶?
晝神微笑:想知道?你求我啊。
“嘁。”
他倆表現得太漫不經心。
骷髏於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沒有處罰他的意思。
呼……保住小命了!
可他怎麼覺得有點難受呢?
骷髏悶聲抱住瘦巴巴的自己,卑微!
晝神一派悠然,端起他麵前那杯酒,嗅著芬芳,看起來真有細品的打算。
蘭疏影暗唾:毒死你算了!
她把那杯酒奪過來,也是往地上一潑!
“哎哎……”晝神語氣惋惜,把目光轉了回來,認真批評她:“太浪費了,好歹也是百年佳釀。”
怎麼不是浪費呢?
同一個瓶子裡倒出來的酒,對麵那杯就沒有異狀,是單獨針對她一人。
蘭疏影眯起眼歎了口氣,很是不甘心,指著自己的臉說:“你來評評理,我這臉上是不是寫著‘好欺負’這幾個字?”
“唔……”晝神仔仔細細打量她一陣,搖頭,慢悠悠道:“那倒是沒有。”
“可是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難免火氣旺盛,說不準你在哪兒惹了一樁仇怨出來,不能怪人家隻對你動手。”
他說著,唇邊泛起唯恐天下不亂的壞笑。
“如我這般修身養性、又愛好和平的長者……怎麼會在這裡有仇家呢?你說對不對?”
蘭疏影震驚極了。
她跟這個老東西一彆至今,也有些日子了,或許是夠得上刮目相看的條件,可是她撓破頭也想不到:
堂堂一個比南明府的曆史還長壽的上位神,居然能這麼明目張膽地把“無恥”倆字貼在臉蛋上!
“嘖……真是對稱啊。”
晝神似乎察覺出她這兒沒好話等著他,也願意配合她玩玩,僅剩的一隻眼睛裡綻開笑影:“哦?”
反正都熟得很了,蘭疏影還真不怕他翻臉,做了個稍等的手勢。她挪開身子,從自己座位後麵抓出來一個娃娃。
“你沒仇家?”
“你沒惹事?”
她抓著娃娃在空中搖了搖。
儼然是抓住了證據,看你如何狡辯!
這個娃娃的材質,看不真切,身形隻有巴掌大小,每一片皮膚都是無暇的雪色,穿著褶皺繁複的鵝黃洛麗塔蓬蓬裙,眉眼精致,像極了小公主。
可憐,娃娃可能不太結實吧,心口被某種利器紮破了,一朵碩大的紅梅浸透了層層紗衣。
她眼神哀婉,紅唇微開。
透過娃娃黑亮且泛著柔光的瞳孔,似乎能看見內裡封著的活人的靈魂,若是靜心聆聽,還能捕捉到那個靈魂向外求救的聲音。
她在說,求求你,放過我。
她說,我好疼啊,我想回家……
誰不疼呢?被一箭刺穿的奧西疼不疼?要是那具乾屍能開口表達,她不但會喊疼,還會抱怨自己比這個娃娃醜陋一百倍!
蘭疏影冷淡地把娃娃按在餐桌上,流不完的血從傷口擠出來,她的指甲很快就像被鳳仙花染過,有股甜膩的芳香。
那邊,奧西嗅出了這股氣息,頓時有了反應:
她遵從本能,殺氣騰騰地走了過來。
兩抹魂火鎖定住娃娃。
空氣凝滯了,放出靈識也抓不到娃娃的哭叫聲,因為小公主害怕了。
所謂做賊心虛就是這樣。
按照古堡的規則,弓箭能要她的命,她對弓箭的厭惡多過畏懼。真正能讓她害怕到做噩夢的,是麵對被她親手射殺的奧西。
奧西和再往前的古堡主人阿瑟不同,這個女巫為了永葆青春來到這裡,她能忍受守在古堡裡的四百年孤寂,也不會對那些誤闖這裡的生命感到愧疚。
她活得很快樂,如魚得水。
誰剝奪了她的快樂,她就跟誰不死不休。
哦不,她已經死了……蘭疏影略微挪開手,奧西立即將利爪揮向娃娃,她把手按下,奧西抿抿嘴,停住了。
“你看看,該來的報應總會來的。”
她這話,看著像說給小公主聽,偏偏眼神往對麵瞟了一下。
晝神略微挑眉道:“我覺得,你對我似乎有意見。”
蘭疏影分外乖巧無辜,“我怎麼敢?您可是坐觀三千界的晝神大人啊,完全沒有什麼事能逃過您的法眼,我不過是個小人物,無論身在何處,都隻有任您差遣的份。”
晝神品了品她的話,愈發肯定地說:“你是怪我沒提前知會你一聲?哦,我明白了,你讓小不點去歸墟尋過我,撲了個空,是不是?”
蘭疏影冷哼一聲。
“你不說,我都快忘了還有這事。”
“好吧,那時候走得匆忙,你又斷了聯係……可我這不是特意為你跑了一趟嘛,還至於這麼翻舊賬?”
晝神嘖嘖兩下,習慣性地想甩袖子,卻沒適應吟遊詩人的穿著,沒得甩,氣氛有點尷尬,不過他臉皮厚,不在意地抓起刀叉切鹿肉吃。
蘭疏影就在對麵看著,順帶指使奧西去把女管家抓了。
骷髏反應了過來:“是你下的毒!”
啊呀呀,害得他工作出錯,不可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