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他很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一番掙紮後,他無論如何也冷靜不了。
壓抑的空氣在無形中化為一隻巨大的手,毫不留情地勒緊沈玉的脖子,窒息感隨之而來,一點點地剝奪所剩不多的氧氣。
以至於他不得不張著嘴巴,像垂死掙紮的魚一樣痛苦的呼吸。
不知為何,就連當初他得知唐栗喜歡男生並且還有心儀對象時,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難以接受。
那次是他辛苦養大的白菜被豬拱了。
這次是白菜主動跑了。
對……
唐栗選擇了離開。
其實沈玉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他也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迎接這一天的到來。
然而真正到了這一刻,他卻覺得事實那麼殘忍,那麼叫人無法接受。
就在沈玉以為唐栗不會回答他的時候,忽然聽見對方緩慢地說道:“大概是一年前,唐家的唐銘來找到我,說是我爺爺病危,希望我爺爺在走之前落葉歸根。”
末了,他又說,“兩天前,是唐銘把我從沈爺爺那裡帶走的。”
聞言,沈玉怔住了。
空白的腦海裡逐漸浮現出一張滄桑病態的臉——在沈玉印象中,唐栗的爺爺總是疾病纏身、瘦骨嶙峋,幾乎看不出正常人的模樣。
以前唐栗剛來到沈家時,沈玉為了唐栗的撫養權和唐栗爺爺見過幾次麵,後來他拜托張叔為唐栗爺爺找了一家療養院,還給了唐栗親戚一筆錢,便沒再關注這件事情了。
若不是這會兒唐栗突然提起,沈玉差點就忘了那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而唐銘……
好熟悉的名字。
沈玉回憶了好久,才想起五年前他陪唐栗去晉城參加英語競賽時,偶然間遇到了在圖書館外麵等待堂弟唐文靖的唐銘。
他算了算時間,如果按照原文的劇情線來走的話,如今正好到了唐栗回到唐家的節骨眼上。
一時間,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向沈玉席卷而來。
良久,沈玉才重新拿起手邊的吹風機,繼續吹著唐栗還有些濕潤的頭發。
就這樣吹了將近一個小時。
隨後沈玉收起吹風機,下床,踉踉蹌蹌地走進浴室,把吹風機放到櫃子上。
他麵對鏡子,雙手撐在洗手池前,一動不動地看著鏡子裡那張蒼白到沒有一點血色的臉,他的臉色太難看了,連假笑都擠不出來。
既然唐栗想走,那就讓他走吧。
孩子長大了總歸會有自己的想法和考慮。
而且他最初收留唐栗的目的,並不是要唐栗一生一世地陪伴著他,隻要唐栗不像原文中那樣厭惡他、憎恨他,那他的計劃就達成了。
沈玉不斷安慰著自己,卻絲毫沒有感覺好受一些。
最後,他放棄了。
頂著一臉鬱悶的表情走出浴室。
唐栗仍舊坐在床邊,甚至沒有換一下動作,他忐忑不安地觀察著沈玉的表情,像極了犯錯的孩子,眼神裡都帶著小心翼翼。
見狀,沈玉忍不住想笑,事實上他也笑出來了,隨後扶住沙發椅背,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
他對唐栗招了招手:“過來。”
唐栗聞言,立即起身走到沈玉對麵坐下。
沈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唐栗,他發現唐栗一直都是他記憶中的樣子,那眉、那眼、那安安靜靜的樣子,和五年前的唐栗彆無二致。
然而周遭環境在變,他們不得不跟著改變。
“你已經決定好了嗎?”
“決定好了。”唐栗似乎知道沈玉想問什麼,沒有停頓地回答,“過兩天我就會回去收拾行李,如果你們不方便的話,我也可以重新添置東西。”
沈玉笑著歎口氣:“沈家是你第二個家,不管你什麼時候回來,都方便。”
唐栗沒有說話,默默地注視著沈玉。
沈玉臉上掛著很是勉強的笑容,他被唐栗直白的目光看得頗顯彆扭,於是偏過頭避開了對方的目光。
笑著笑著。
他就笑不出來了。
眼睛和鼻尖酸酸澀澀,心裡更是壓著一股氣,隨時都會順著喉管湧上來。
隻有天知道,他使了多大的勁兒才讓自己看起來這麼淡定。
就在這時,唐栗忽然靠近,緊接著,便有一雙有力的手輕輕擁住了沈玉。
“我向你保證……”唐栗低緩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仿佛帶著某種不容抗拒的魔力,“這不是結束,這是開始。”
沈玉眨眨眼睛,他沒聽懂唐栗話裡的意思。
顯然唐栗也不需要他聽懂,就像以往他揉著唐栗腦袋那樣,動作溫和地摸了摸他的頭發:“我會回到你身邊,我從來就沒有打算離開過。”
這下沈玉聽懂了,撲哧一笑,歎息著說:“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把你綁在我身邊。”
雖然他現在很難過,但是等他想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