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給岑安打著下手,但全程都隻需要用眼神來完成操作。
結紮血管,灼燙止血,縫紮固定。
那雙明紅色的眼睛所看之處,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自動發生。
她站在那的樣子高挑又疏離,紅唇薄抿長睫低垂,如同隻是靜立在此觀風賞月的美人。
岑安的額頭已經冒了數十次的汗珠,但都被簫聲悄無聲息的抹去。
他已經開始同時調動八枚長葉來分離腫瘤和動脈,儘力避開降主動脈和支氣管動脈的破損出血,同時還留心著病人的呼吸。
沒有任何麻醉的情況下,那病人呼吸均勻狀態穩定,被照顧的妥帖又到位。
在裂孔再一次出現的時候,沒有等紀覓幫忙,岑安已經下意識地用柔軟的參葉封了上去。
那參葉變化了性質,這一刻柔軟又吸水性強,比紗布還要來的效果好。
紀覓下巴微抬,胃部便跟著提起,大小網膜也跟著自動分離。
……居然能一步到位到這種地步?
岑安心想紀姐一個人做手術搞不好隻需要半個小時,定了定神去切斷了胃左動脈。
做手術從來都是複雜而繁瑣的高強度工作。
而且即便是手術時間延長,他們也不可能中途停下來喝水吃飯休息,特殊的無菌環境已經限製了許多的基本需求。
即便岑安現在已經完全化妖,也覺得有些心力不支。
他以前做小精怪時疲於奔命,如今開始嘗試著去感受和控製力量,才逐漸能明白這種疲倦與安心共同交織的感覺。
救人殺人,濟世自保,有時候都是一樣的。
今天他能靠一枚翠葉切除腫瘤,明天也可以靠它救自己的命。
“做的很好,現在吻合食管和胃的位置。”紀覓替他切出一個準確完整的橫切口,眼睛一掃便讓胃部又往上提了一些。
八枚長葉同時調整著形態和位置,無影燈將患處照明的清楚透亮。
岑安低著頭專心完成著縫紮切合,手執長簫不曾停歇。
那音色明潤如春水東流,高低瀠洄又偶爾驟然起落,正如手術線在漿肌層上起落的節奏。
嫩葉在胃中彎折一卷便舀走了內容物,食管腔內的細線如同被無形的手控製著打結脫落,糖球也在步驟執行完畢後同胃管一起放入。
“縫合。”
紀覓雖然始終隻是在一旁站著陪他,但一直在不動聲色的替他調整各種細小組織的位置,方便他更精準的完成吻合與縫針。
醫生很像裁縫,要做的一手好的針線活,要學會各種縫線和打結的方式。
岑安幾乎已經忘記自己手中的白骨簫,所有注意力都完全投入在了血肉模糊的內臟之中。
還沒有結束,還差一些。
簫聲漸轉柔緩,仿佛一簾香霧擁金猊,薰風暖潤物華鮮。
粘膜開始對攏,肌層開始吻合。
那細葉仿佛被柔滑軟音感召,蹭過穿孔血口吸儘汙濁積液,開始治愈所有細小的創口。
絲線自膈肌穿插而過,被起落的碎音引導著縫合打結。
女人長眉一掃,引流管和其他儀器都開始自動歸位,如同交響樂隊般各自工作。
直到手術完全結束,岑安才終於停了下來。
他怔怔的坐了下來,感受著體內充沛靈氣的湧動流轉。
居然……真的做到了。
這種事情,他從前連想都不敢想。
“我……我們花了多長時間?”
“一個小時二十分鐘。”葉肅俯身遞給了他一袋葡萄糖溶液,當著紀覓的麵親了下他的唇。
“你出師了。”
他靜靜地看完了全程,欣慰又有些懷念。
當初安安笨手笨腳的連結都不會打,現在也漸漸可以獨當一麵了。
“葉醫生?!”岑安訝異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一開始就站在這兒了。”紀覓略嫌棄的掃了他一眼:“是有多不放心我,還想著過來救場。”
葉肅伸手幫他輕捏著肩,兩人一起同紀覓道了一聲謝。
“事情都萬變不離其宗,一定要學會控製和精確引導。”紀覓轉身欲走,又想起來了什麼:“葉肅,那小獨角獸有男朋友沒有啊?”
自從那兩位住進十一樓之後,天天沒事看電影做飯還招呼她一塊喝粥,簡直跟小情侶開始同居了一樣。
她當年在林子裡頭撿到那小貓崽子的時候,可沒想到他有天會被這金銀饅頭馬給拐跑。
真是貓大了就看不住了……
紀灼嘴笨又直男,動了心也不好意思講,天天就知道對他好寵著他。
有時候看著都覺得捉急。
“伊恩?”葉肅想了下:“他起碼兩三千歲了——你確定那豹子願意?”
“何止是願意。”紀覓嫌棄道:“他見著他就傻笑,越活越倒回去。”
我才沒有養過這麼蠢的大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