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月急忙抵住他的肩膀, “你……你彆亂來!”
他這樣像什麼話,什麼彆人看不到?弄個罩子在這裡,簡直此地無銀三百兩好嗎?
“蔣天戟!”
他終於停下動作, 陰沉沉的冷笑一聲,一揮手, 黑色罩子不見,許昭月明顯注意到周圍人看向這邊那微妙的眼神, 許昭月一張臉紅得要滴血, 尷尬得隻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然而身邊的安乾道君麵色卻沒好到哪裡去, 目光含怒, 麵如寒霜, 周身寒意汨汨往外冒, 如果誰膽敢靠近, 許昭月毫不懷疑絕對被他捏個稀爛。
不過許昭月對於他身上的危險感已經習以為常, 她絲毫不想在意, 甚至還覺得他有什麼逼臉不爽。
安乾道君不爽也有他的理由, 在那之前,他可並不知道道侶之間還能用那種方式親密,是她自己要先來撩撥他的,她教會他親吻, 她讓他喜歡上了那種方式, 她勾起了他的興致可現在他想再體驗一下她卻不給?
紀玄錚握著酒杯卻許久沒有動作, 安乾道君就坐在他身邊, 所以他自然也看到了安乾道君吻上許昭月的那一幕。
捏著酒杯的手指氣到發抖,可他隨即又想,他有什麼資格生氣,本來他早已知道他們是道侶不是嗎?彆說親吻, 怕是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
如今能看到她活著已經是奢求了,隻盼著她好好的不就好了嗎,總比天人永隔要好吧?
可即便這般說服自己,心裡還是一陣悶悶的痛。
好在安乾道君後麵也沒有再亂來,南疆王準備的歡迎節目也挺精彩,許昭月最喜歡的是個換臉節目,一開始她以為隻是個簡單的舞蹈,直到那領舞用長袖遮麵轉了一圈,袖子放下時就變了另一副模樣,許昭月才知道這節目不簡單。
許昭月數了一下,那領舞從上台後一共換了八張臉,從身姿嫋娜的少女到翩若驚鴻的仙子再到脊背佝僂的老婦,甚至中途還換成手拿□□的將軍,關鍵是每變一次,不僅衣著配飾變了,連妝容發飾也跟著變,舞者表演時的神態動作都跟每個人物的身份相符,簡直歎為觀止。
許昭月看得目瞪口呆,她之前也聽過易容術,但沒想到竟有人將易容術運用得如此出神入化,而且更讓她沒料到的是,這易容大師竟還是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
節目結束之後,她才換上了她真正的麵容,她長了一張鵝蛋臉,額頭有一豔麗的朱砂點綴,五官並不是特彆出眾,因為額頭那一枚朱砂,那張臉竟也明豔了幾分。
她對著台上南疆王和王妃行了一禮說道:“穆氏尤皖恭祝王王妃福壽齊天。”說罷又衝上首的客座服了一禮道:“歡迎各位貴客光臨南疆。”
南疆王妃毫不掩飾對穆尤皖的喜愛,她衝她招招手,穆尤皖急忙走上前,便見南疆王妃取出一串赤血玉珠手鏈送給她,南疆王妃為人樸素,卻毫不吝嗇將這麼貴重的東西拿出來贈予穆尤皖,已不單單是表達喜愛那麼簡單了,似乎更像是一種認可。
穆尤皖退下之後新的節目又上來了,不過珠玉在前,後麵的節目就比不上穆尤皖的精彩。穆尤皖並沒有離開宴會,許昭月很快就用餘光掃到了穆尤皖出現在紀玄錚身邊,因為離得近,她甚至能聽到兩人對話。
“我剛才的節目,世子殿下可滿意?”
穆尤皖滿眼期待,然而緊握在一起的雙手卻又透著緊張。同樣身為女孩子,許昭月太明白穆尤皖此時那滿眼都是眼前人代表了什麼。
不同於穆尤皖的熱切,紀玄錚回答卻淡淡的,“挺好的。”
這回答也足以令穆尤皖開心了,“殿下喜歡就好。”她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荷包來,“這是我秀的荷包,我學了好久,想送給殿下。”
紀玄錚看了一眼卻沒接過,穆尤皖一臉緊張,忙問:“殿下可嫌棄我秀得不好?”
紀玄錚道:“你秀得很好,不過我不喜歡。”
許昭月哪怕隻用餘光都能看到穆尤皖眼裡的光亮漸漸暗淡下來,她滿臉失落低下頭,捏著手上的荷包,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離開。
圍觀了整場八卦的許昭月不禁默默歎了口氣,紀玄錚拒絕也拒絕得太直白了,這樣多傷女孩子的心啊。
坐在許昭月對麵的陽城子,對於南疆王安排的節目,全程表情都沒有波瀾,他就好似一個局外人一樣,眼前一切都與他無關,然而麵對他的淡漠,卻沒有一個人覺得有問題,好似他本該如此,像他這樣的人就該如這般高深莫測,無欲無求。
陽城子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對麵的許昭月身上,比起他來,她可就生動多了,對節目有興趣,對桌上的一堆吃食也有興趣,開心,享受,滿足,她可以任意表達她的情緒,也自如享受著眼前的一切。
新上的一道釀肘子她好像還挺喜歡吃,連著吃了好幾塊,他麵前席位上也上了同樣的菜,不過他一口都沒動過。
白色瓷碗中,醬色的肘子又肥又膩,自修行以來,他就沒再吃過這些東西,在還是凡人時大約也吃過,可活了這麼多年,他已經忘記什麼味道了。
活得像一根木頭,像一個死物,就是那種供奉在廟裡束著金身的佛像,萬人崇拜,高高在上,卻一點生氣都沒有。
或者他該嘗試一下活著是什麼感覺,所以他拿起了筷箸,夾起一塊肘子肉放進嘴中。
旁邊雲喬皙見狀卻驚呆了,她忙奪過他手中的筷箸,仿若受到驚嚇般道:“師祖怎麼吃起這汙穢物了?”
雲喬皙招呼侍者將那盤肘子撤下去,生怕那東西汙染了他,隨即又捏著一張巾帛放在他唇邊說道:“師祖快吐出來,彆汙了你的聖體。”
東西比他想象的好吃,軟爛鮮香,肥而不膩。
陽城子側頭看向雲喬皙,她完全是一副被驚嚇到的表情,他想他也不怪她,換做什麼人都會是這種表情。
他是聖人,聖人就該有聖人的模樣,神秘,法力高深,不與凡夫俗子同居,不吃世俗汙穢之物。
所以他獨自住在竹林間不會有人覺得他淒苦,反而覺得聖人就該是這般模樣,而他吃一口世俗之物便是這般驚世駭俗,聖人不該受世俗玷辱。
他想,如果此時坐在他身邊的是許昭月,她會不會也是這般驚嚇的表情,或許她不會,因為她知他懂他,她知道他想要什麼,她知道他喜歡世俗,或許她還會跟他分享,豬肘子的哪個地方肉最香,還會告訴他,怎樣吃才最好吃。
“師祖,快吐出來啊。”
“本座並沒有吃進去。”
雲喬皙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她道:“嚇我一條,我就說嘛,師祖這樣的人怎麼會吃這種東西,不過師祖剛剛為何會做這種動作?這些汙穢之物,師祖向來都不會多看一眼的。”
陽城子沒有回答,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宴會散了之後許昭月就和安乾道君一塊兒離開了。
二人一前一後回到住處,安乾道君落後一步進來,他反手將門關上,他一副陰惻惻的模樣,一步步向她走過來,許昭月被他逼得步步後退,很快就抵到了牆上。
“道君……你乾嘛?”許昭月以為他還為了宴會上的事情,她便耐心衝他道:“道侶之間的親密事情怎麼能當著人的麵做呢?”
“本君想做就做,誰敢過問?”
“當然不敢過問,可我會覺得尷尬,所以往後道君不能再當著人的麵親我也不要當著人的麵雙修,這種親密的事情私下裡做才更好。”
安乾道君微躬身對著她,他嘴角勾著笑,眼底卻燃著火,“如今便是私下了。”
“……”
他一隻大掌緩緩繞到她腦後,他拖著她的腦袋,將額頭抵上她的額頭,許昭月在一瞬間察覺到他要做什麼,她猛然推開他道:“我說了不行。”
“為何不行?”再次被拒絕的安乾道君麵色越發陰沉可怕。
“道君你就不能讓我休息幾天嗎?”
“本君現在就想要。”
“……”
怎麼可以霸道成這樣完全不顧人的死活?他要她就必須給他?她又不是他練功的爐鼎,憑什麼?
“不行。”許昭月斷然拒絕,“我不願意的時候道君不能強迫我。”
安乾道君慢慢站直身體,他的麵色絲毫沒有好轉,甚至比剛剛更加可怕,他倒是沒有強迫她,隻用那一雙冷岑岑的眸子盯著她,也沒說話,就這般盯著她看了片刻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許昭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那麼大的人了還這麼任性,他愛乾啥乾啥去,她懶得管了。許昭月第二天一早醒來,在房裡掃視了一圈並沒有看到安乾道君,許昭月才知道他昨晚出去了就沒再回來,許昭月不禁擔心起來,她倒不擔心他出了什麼事,以他如今的法力,沒人能傷得了他,她擔心的是他出去亂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