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 / 2)

《人間失格》是一本在娜娜子看來非常溫柔治愈、但在更多人眼中堪稱壓抑致鬱的。

即使如此,喜歡就是喜歡。

娜娜子捧著從時之政府圖書館訂購的《人間失格》實體書, 愛不釋手的撫摸著布紋質感的硬質書封。

書是購買了文章之後選定了自定義書封後時政直接訂製郵寄過來的——普通的文學書價格並不高, 娜娜子之前做的E級任務足夠她先買一本最喜歡的解饞。

娜娜子穿著一身無袖長睡裙, 倚著床頭捧書默讀,眼底滿是星光。

莉莉絲給自家主人調好了床頭的小夜燈, 臥室的房門被敲響了。

是端著溫牛奶的三日月宗近。

“請早點休息吧,主殿。”

燈下美人溫柔朦朧, 難以拒絕。

娜娜子向來難以抗拒他人的好意——尤其是被她圈進了自己人地盤裡的人。

“謝謝。”少女乖巧的端起杯子咕咚咚的將溫牛奶一飲而儘,起身小跑向臥室自帶的洗手間,“我刷了牙就睡!三日月也早點休息,晚安!”

“是,主殿。”

摸清了刷主人好感度最佳方式的失智老人黑芯月已經完全適應了無害貼心白月光的人設, 尚且不知道自己曾經砍斷過的狼牙棒已經回來了的暗墮刀頗為安心的開啟了他溫水煮娜娜的掠奪計劃。

看透一切的莉莉絲將空奶杯塞給三日月,一臉高冷的走人:“記得把杯子洗了,真想幫忙就來打掃宅子。”

三日月麵上的笑容絲毫不亂:“爺爺我完全不擅長家務活,真是抱歉呀,莉莉絲殿下。”

莉莉絲露出了憐憫的冷笑, 像是一隻高傲優雅的黑貓, 頭也不回的反手揪住三日月的後衣領, 以對方完全反抗不了的力道, 強行把這個逗留在主人閨房的男刃給拖走了。

三日月:……女仆小姐的力氣真可怕, 讓刃不禁想到了幾天前差點兒被主人親手砸碎刀的火熱月夜呢_(:з」∠)_

***

娜娜子將《人間失格》放在枕邊,愉快清爽的睡下了。

大概是從小就能在一間房頂有著金色齒輪的環形大圖書館裡讀書、並且清楚的明白自己那是在做夢的緣故吧,娜娜子經常在夢中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所以當那種能夠獲知某方麵的情報信息卻無法窺得周圍環境全貌、甚至難以完全控製自身言行舉止的感覺出現時, 她就明白了——

這是夢境。

她的麵前是一張畫板,塗著讓她想要皺眉的、毫無靈氣與藝術可言的西洋畫。

這個人沒有繪畫的天賦吧?這種想法有些不敬,但繪畫師從文藝複興時期的天才達·芬奇親的娜娜子下意識就給出了這等犀利的真實判定。

當然,她的禮貌就是保持緘默。

畫室裡的學生們穿著各種各樣的老式製服,像是來自於舊時代不同的高校,朝氣蓬勃的討論著各種各樣的事情。

學校的美女怎樣啊、花街居酒屋的女人們怎樣啊、這個畫塾的老板有什麼花邊新聞啦……

——原來這裡是畫塾啊。

——話說這些青春期的男學生們腦袋裡隻有女人嗎?

“喲。”有誰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湊上來壓低聲音,做賊似的不安又期待的問道,“今天還去蓬萊町嗎,堀木?”

堀木?

娜娜子低頭瞥見了自己身上的男子製服,這才意識到自己變成了一個男人。

夢中變成男人也沒什麼特彆的吧。

視線掃過畫板一側的銘牌,上麵確實寫著“堀木正雄”這個名字。

等等……堀木正雄?

那不是《人間失格》的男主角大庭葉藏在讀高中的時候遇到的、引他徹底開始墮落、沉迷於女性、醉酒、金錢危機甚至還參與了某些活動的罪魁禍首嗎?

也就是說,現在正在拍她肩頭的可能是……!

娜娜子心頭狂跳、故作鎮定的、緩緩地回首。

那是個紅發金眸眼神遊移小臉微紅、身著同款修身男子製服的、帥氣又可愛的青澀美少年。

——年輕時的太宰老師!!!

在娜娜子的心中,大庭葉藏差不多就是太宰治本人了!

這種做夢夢到愛豆的驚喜感……她能把美顏濾鏡給對方開到一百級!!!

但是這個身體卻不是娜娜子能控製的。

她聽到了有些不耐又暗含惡意調侃的男人的聲音。

“怎麼,這麼快就沉迷了嗎,真是個不得了的家夥啊,蓬萊町的女人們可都對你迷得死去活來呢。”男人同樣壓低聲音,勾住了櫻桃般美好的少年的脖頸,“當然,我會陪你去的——如果你肯借我五日元的話。”

娜娜子內心仿佛火山噴發般的激動在瞬間凝結為了北極的熔岩之冰。

她喜歡《人間失格》,被不適合生存於世的大庭葉藏努力掙紮著當個正常人、即使艱難存活也不會去傷害他人的那份溫柔所感動治愈過。很可笑的感動吧?因為她也曾意識到自己是個不知該怎麼存活於世的、無法搞懂生存規則的、茫然求生的孩子。

不同的是,她有著“力量”——足以去傷害他人、掠奪踐踏“弱者”的力量。

可她沒有選擇慘烈的抵抗,而是默默地封閉了自我。

那個“神一樣的好孩子”始終存在於她的心中,同時也讓她知曉了規避那條墮落之路的方式——大庭葉藏此人,畢生都在無意或有意的追逐著一個好結果,卻永遠的走在了悲劇的路上。

——那是錯誤的人生嗎?

——沒人應該對他人努力掙紮過的一生指手畫腳。

可是,現在的她已經開始曉得真正的朋友陪伴在身邊、即使還不了解普通人的感情卻也能理解社會的規則而好好的活下去了。

既然這裡隻是夢境……

某個念頭在娜娜子的心頭熾烈的灼燒了起來。

她在那瞬間奪走了“堀木正雄”這個身體的支配權,以掌心擋住了大庭葉藏慌慌張張摸出來五元錢的動作。

“堀木?”

“比起五元錢,我突然想到家裡要檢查我在畫塾的課業了。”娜娜子張口扯謊,“大庭,我也沒彆的什麼交心的朋友,不如你先幫我看看我的畫吧。”

“大庭葉藏”吃驚的望著自己的“朋友”。

娜娜子收起過於友善的氣息,故作不悅的眯起眼睛,有幾分威脅的意味:“很奇怪嗎?”

大庭葉藏被嚇了一跳,把他剛剛那瞬間強烈的“堀木不再是堀木了”的可怕念頭拋掉,隻得喏喏的應了,傻笑著緩和氣氛:“沒想到堀木你也會擔心這種事啊。”

娜娜子拿出了十二萬分的演技,忍著心痛,傲慢的斜睨了一眼自己恨不得撲上去抱抱貼貼的可愛文學偶像,語氣冷漠:“你是不是覺得我世俗?偶爾世俗一下、拿課業應付了父母和周圍的人,才能更自由從容的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是嗎?”

她覺得自己瘋了。

因為這是一場夢,她就想要慢慢的改變大庭葉藏——或者說是太宰先生的壓抑墮落本性與那欲蓋彌彰的討好型人格。

她一定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