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先生那奇特的、張牙舞爪的影子,便已隨著他不斷的起伏的心情變幻出了數件武器——
鐮刀、鎖鏈、刀劍、斧頭……
樁樁件件,猙獰可怖,被控製在距離桑葉後背須臾之間,試探著,似乎滿是殺意,
而後者卻對此毫無所查。
在最終變換成了幽冥劍形狀的影子,似乎就將刺入桑葉心口的時候,腐朽的空氣裡突兀的響起了一道聲音——
“……你、怎麼樣?”桑葉轉過身,抬眼看向角落裡低著頭,看不見臉的“生物”。
影子所化的尖利劍尖驟然頓住,又像被什麼光明的東西刺痛了一般,猛地偏離了刺向桑葉心口軌道,硬是將空氣捅了個寂寞。
怪物先生:“…………”
他藏在枯海草般長發下的雙眼掠過一絲道不明的情緒和訝異,似乎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剛剛向來從不會出錯的影子會偏離軌道。
但他卻並沒有時間繼續思考這個問題。
那個人類又說話了。
“已經沒事了。”
桑葉見角落裡的“人”似乎是動了動,想到剛剛他瑟縮的樣子和他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還以為是自己的聲音太過冰冷,無奈的補充了一句,“彆害怕。”
桑葉說完,在原地等了兩秒,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視線落在地上那攤似乎很是新鮮的血上,桑葉微擰起眉,沒再等,徑直朝角落裡走去。
滿是塵灰和腐臭血腥氣的石室裡,響起了細微的裙擺摩擦聲和輕柔的腳步聲——
“咚”、“咚”、
不太清晰,卻足以給角落裡的怪物帶來一種“溫柔”的錯覺。
桑葉目之不能及的地方,那化成了猙獰鐮刀的黑影藏匿在沉寂的空氣裡,綻開利刺的尖端微微顫抖著,似乎在訴說他主人內心的搖擺不定。
但隻從桑葉走到他身邊這短短的時間裡,那鐮刀黑影依舊高高舉著,從來沒有放下。
“……你、還好麼?”桑葉猶豫著蹲下,裙裳邊沿沾染上了綴滿新鮮血液的鱗片也未曾在意,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個九長老口中“低賤的怪物”吸引了。
——之前她雖然知道他傷勢很嚴重,但卻沒有像現在這樣仔細注意到他的樣子。
那些如乾枯海草般的頭發糾纏著,順著遮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漆黑的陰影之下,是濃膩的血汙、半邊交錯難看的疤痕,還有一雙緊緊閉著的雙眼。
他鼻尖還有一點兒圓潤,看起來年歲不是很大,唇上帶著乾涸的血疤和裂開的口子,身上倒是裹著一件不是那麼破舊的衣服。
桑葉瞅著他身上那件甚至沒有血汙滲出來的深黑色衣服,頓時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她抬起手,觸上了小怪物的袖口,輕輕碰到了他的手腕。
因疼痛過度而“昏迷”過去的某怪物頓時眉頭緊皺,薄唇顫抖,肌肉緊繃,渾身輕顫,似乎疼的不能自已。
影鐮尖端偏的更厲害了,桑葉則抿了下唇,望著奴隸身上的黑衣,眼底閃過幾縷寒氣:
九長老以前看起來十分憨掬和藹,從來不舍得懲罰犯錯了的小弟子,但竟會對一個年歲看起來不是很大的奴隸下這麼狠的手。
他身上的這件衣服,是用粗麻繩混雜著鐵絲編製而成的,根本沒有普通衣服的柔軟度。如果穿上這件衣服,再被用鞭子抽打,身上裂開了口子,衣服外麵看不出來什麼,裡麵那些鐵絲裂開,紮在皮肉裡,是無比痛苦的折磨。
偏偏她還不能直接把衣服從他身上脫下,這個小奴隸並沒有修為,動手太粗暴隻會讓他痛苦難忍。
桑葉輕輕的鬆開捏著他衣擺的手,視線移到了他被長衣擺蓋著的雙腿上。
桑葉小心翼翼的掀開了衣擺,隻消一眼,鼻尖便驟然一酸,沒再忍心繼續看下去。
她大約有點明白,為什麼九長老會喊他怪物了。
那被蓋住的部分,或許不應該稱之為雙腿。
更像是,擁有人類腿骨模樣的畸形龍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