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覺得簡妮怎麼樣?”
李輝摸到袁安旁邊, 小聲問道。找他看,這已經是今天最好的了。
“內核還算有趣,表演一般般。”袁安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不過總比那幾個華國來的好好。”
李輝露出一個牙疼的表情,確實,那幾個華國姑娘簡直丟人現眼。
連台詞都背不出來,一個個打著磕巴就上了。
彆說她們是想引起袁安注意, 好拍電影。
就算她們真的隻是來參加地下劇院試鏡的,袁安怕是都會第一個把她們趕出去。
“之後還有誰?”
“是個華國人,”李輝說, “叫時倦, 好像是個愛豆。”
“愛豆?”
“就是唱唱歌, 跳跳舞的。”
袁安一愣,感覺自己有點跟不上時代了。他高高挑起眉:“唱歌跳舞的也跑來了?也是為了《平少》?”
李輝撓頭,心想這個時倦也太過不識好歹, 其他那些華國姑娘雖然也丟人, 但好歹各個看著都有點演戲經驗。
這個時倦會乾什麼?
難不成她以為百老彙都是音樂劇, 想在舞台上唱一曲麼?
李輝搖頭,雖然袁安沒說什麼, 但不出意外,這回就選簡妮了。
簡妮瞟著袁安的臉色, 很自信地對時倦一笑。她照搬時倦的準備,隻有這麼點時間,時倦不可能拿出更好的答卷。
想了想, 沒有走,留下來看笑話。
舞台上沒有打大燈,黃色的燈光下, 舞台有些昏暗。
時倦踏上舞台的時候,袁安原本漫不經心的神態略微一頓。
她的步伐很穩。
劇院的舞台,和在鏡頭前拍戲是兩回事。演員麵對的不是固定的鏡頭,而是台下的觀眾。
剛才有幾個華國來的女孩,壓根連最基礎的,一個劇院演員應該有的步伐和眼神都不會。
自然是被袁安直接趕了出去。
至少這個,看著還像那麼回事。
時倦沒有看向台下。
雖然這隻是個試鏡,但在上台的這一刻,她就好像站在了成千上百的觀眾麵前。
燈光昏暗,布景簡陋。
時倦的鞋子在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音,她抬起頭,黑色的柔軟發絲垂下。
她在舞台正中停下腳步,似乎有什麼東西阻攔了她的前進。
“母親的墳墓。”袁安輕聲說了一句。
就好像魔法一樣,眼淚“刷”地從時倦的眼睛裡流下。
戲劇演員,所需要的動作比鏡頭演員更加誇張——這不是鏡頭前,沒有特寫,你必須讓你的聲音和動作被所有觀眾看見,必須讓你的情感讓所有觀眾理解。
時倦大聲抽泣:“母親啊母親,我親愛的天上的母親。”
她伸出雙手:“如果你在天有靈的話,請幫幫你善良誠實的女兒,請讓你的女兒和她的姐姐們一起,去舞會跳舞。”
李輝微微一愣:“她英語倒是很好。”
如果閉上眼睛,幾乎要以為她是個美利堅當地人。
袁安沒有說話。
灰姑娘在母親的墳頭祈禱。
聽到她祈禱的仙女教母拿著魔法棒出現。
時倦眼中淚花閃爍,她雙手合十,向仙女教母祈禱:“親愛的仙女教母,母親派來的使者,請你給我金絲、銀絲的裙子,好讓我去參加舞會吧!”
台上燈光昏暗。
但時倦,或者說灰姑娘,眼睛裡是亮的。她望著虛空中,仙女教母所在的位置,眼中充滿了渴望。
渴望,但沒有貪婪。
簡妮微微皺起眉,時倦的表現似乎和她的筆記完全不一樣。
她是重新想了一種表演方法麼?在這麼短時間內?
簡妮沒來由地有些發慌。
不,這不可能,這麼短時間內想出來的,不出錯就已經萬幸,肯定做不到比她出彩。
仙女教母答應了灰姑娘,灰姑娘得到了裙子,興高采烈地去參加舞會。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仙女教母問灰姑娘。
——灰姑娘啊灰姑娘,舞會好玩麼?
時倦臉上帶著紅暈,好像她剛剛真的跳了幾個小時的舞,甚至還在微微喘氣:“太棒了,仙女教母!”
——灰姑娘啊灰姑娘,我送給你金絲、銀絲的裙子,你是不是應該還給我什麼?
這一段,簡妮的表演是大驚失色。
貪婪的灰姑娘壓根不知道,仙女教母給她的不是饋贈,需要代價。
她死死盯著時倦,隨後倒吸一口亮起。
時倦的眼睛裡依然是亮的,似乎她早有預料:“仙女教母,我沒有錢,沒有珠寶。”
——我不需要錢和珠寶,我需要你,灰姑娘。
——你跳了舞,王子愛上了你。但你不能和王子結婚,你要替我成為新的仙女教母,灰姑娘。
灰姑娘微微一怔。
她露出了一個笑容,和剛才因為舞會而快樂的笑容不同。
灰姑娘迫不及待,快樂又誌得意滿,就好像終於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寶物。
——你願意嗎,灰姑娘?
“當然了!”灰姑娘說。
簡妮終於明白了,在明白過來的一刻,她狠狠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灰姑娘早有預料,仙女教母並不是無償地幫助她。她早有預料,仙女教母會讓她付出代價。
但仙女教母不知道的是,對於灰姑娘來說,成為新的仙女教母不是代價,而是獎勵。
與其指望一個不知道為什麼會冒出來幫助她的仙女教母。
與其指望那個到了十二點就會消失,怎麼看都不靠譜的魔法——她更想要自己擁有魔杖。
灰姑娘的善良誠實,換來的不是裙子,也不是成為王子的新娘,而是一生都不會消失的,屬於她自己的魔法。
台上,時倦微微喘氣。
她朝下麵鞠躬,起身時和簡妮對上視線,後者看上去失魂落魄。
傻子都看得出來,時倦無論是表演,還是故事內核,都比她好太多了。
簡妮幾乎是一步三搖晃地走了,路上還絆了一跤。
袁安鼓了幾下掌,這是他今天第一次給出正麵的回應。
李輝大張著嘴,這樣的人,做什麼愛豆啊,演戲不香麼?
袁安放下手:“恭喜你,你得到了這個角色——下一場排練是周五晚上九點。”
李輝忍不住看向時倦,她隻是微微點頭:“我會準時來的。”
時倦就好像真的隻是想演這部戲一樣,往門口走去。直到她拉開了門,袁安再次出身:“你也是為了《平少》來的?”
“是的。”時倦沒有否認。
袁安挑眉:“那為什麼你這麼快放棄?”
“我沒有放棄,”時倦淡淡道,“既然您沒有提出演這部戲,就說明我的表現還不夠讓您滿意。”
“既然這次不能讓您滿意,隻能等下次機會。”時倦說,“況且,我想要的不僅僅是《平少》。”
“哦?”
“我想要的是您的《平少》。您,和《平少》,缺一不可。”時倦抬頭,雖然說著奉承話,但沒有阿諛的意思,語氣依舊很淡,像是一塊薄冰。
袁安盯著她看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