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安看得有兩點。
一是時倦像不像南城, 而是時倦的刀工像不像南城。
時倦問:“袁導,我試哪一段?”
“你劇本背到哪裡了?”袁安問,他給了時倦短短七天時間, 七天而已,其實並不指望時倦背出太多劇本。
隻是想知道,她背劇本的習慣是怎麼樣的而已。有些演員,是中規中矩從最開始一頁往後麵背, 有些則是喜歡先背比較重要的情節。
時倦想了想, 說:“都差不多了——就是有幾段還不大熟練, 您抽的話我得先看下劇本。”
這倒是讓袁安有點意外了。
她是記憶力真的好, 還是下過功夫?不過也可能僅僅是為了得到他的認可, 在吹噓而已。
袁安想了想:“既然你借的人家廚房,就彆那麼麻煩,直接上文思豆腐那段吧。”
文思豆腐那段。
也就是劇本靠前, 南城為了得到撫養她長大的父老鄉親認可, 在半個鎮子的麵前, 做了那一道最考驗刀工的文思豆腐。
時倦淡聲問:“南城, 可以嗎?”
“嗯。”對南城來說, 劇本中的每一個片段都是實際發生在她記憶中的, 模擬出來當然不難。
她頓了頓,遲疑道:“但我沒背過劇本, 也不記得當時我說了什麼話了。”
雖然是發生在記憶中的事, 但人的記憶是會模糊的。
“彆擔心。”
和完全人格一起演戲,就好像是兩個人騎雙人自行車。
雖然掌握方向的是南城, 但坐在後麵的時倦依然可以給出幫助。
李輝也湊到了電腦前:“袁導,你覺得她能表演成什麼樣?”
他話音未落,鏡頭中, 時倦微微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的時候,瞬間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南城這時候,是個十四歲的少女。
但她不是一般的少女——她經曆過逃難,摸爬滾打到了南城,被城內善良淳樸的居民那樣撫養長大。
她眼中已經沒有多少天真,但還是有著獨屬於這個年紀的少女才有的亮彩。
時倦向前麵掃視一眼,就好像那裡站了父老鄉親們。
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點了下頭,然後,抬刀。
她抬起刀的時候,袁老的眼睛就閃了閃。
他和老楊大廚是老相識了,時倦這個抬刀的方法,和老楊大廚有八成相似,但因為抬刀的是少女,所以沒有那麼樸實。
還帶著種年輕人的驕傲和炫耀。
但下刀的時候很乾脆——村民們很震驚,分明在此之前,南城基本沒有真的動過刀,隻是在旁邊打下手看著而已。
頂多就是,城裡人為了讓她認字,把家裡一些老菜譜給她看。
南城有天賦。
她從聽到皇令之後就偷偷練刀,中間不止一次切到手指血流滿地。
於是慢慢練出了繭子,慢慢練成了不輸給任何人的刀藝。
菜刀在時倦手中劃出漂亮的弧度。
分明是在普通的、甚至有些雜亂的廚房裡。
但在場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那個,為了全城人能賭上一切的南城。
司南過了很久,才回過神,想起來要拍一下時倦散在水裡的豆腐。
豆腐根根分明——都不需要接著看下去,就能看出來時倦的技術已經足夠。
視頻那邊,袁安久久沒有回神。
時倦最開始確實是說她不會廚藝,那時候她壓根沒有說謊的必要。也就是說,她真的在這麼短短的時間內,成功學會了文思豆腐這麼複雜的刀工。
袁安其實本來想著,隻要時倦的刀法看上去過得去,也就讓她過了。
畢竟時倦是演員,不是什麼真的大廚。但她給了他太大的驚喜。
李輝忍不住讚歎道:“這姑娘真了不得。”
以前袁安還沒得病,正常拍電影的時候,常常有人會試圖為了一個角色,得到袁安的認可。
但沒有一個,能像時倦一樣做到這麼絕的。
袁安垂下眼,一時目光中好像想起了什麼人。
“袁導?”過了許久,視頻那邊時倦問,“您覺得怎麼樣。”
袁安抬起頭:“你通過了。”
司南和葉子都鬆了一口氣。
時倦倒是還是那樣漫不經心的樣子:“那我還是到紐約?”
“不用。”袁安笑了一下,叫李輝,“李輝,你給我定下回國的機票。”
李輝眼睛一亮,這就是定下來了的意思:“去哪?”
“H省。”袁安說,“小時,我一會把地址發給你,你先過去準備準備。”
袁安一開始都是“小孩”啊“小朋友”地叫著,這回才第一次叫了時倦的名字。
時倦點頭,讓司南趁著飛機還停著趕緊去退機票,三張飛到美利堅的機票也要不少錢。
台風看著一時半會也不會好,反正準備也要一段時間,時倦也沒急。
在機場旁邊的旅館住了一晚,第二天雨過天晴,台風已經繞去了東海岸往南邊走了,這才讓司南重新訂機票。
H省位於華國東部中央,算不上北方,離江南水鄉也有一段距離。
袁安選擇這裡的理由主要是,H省有很多古建築。他既然要低調拍攝,自然不可能帶著人去橫店或者舟山這些個有名影視城。
那種地方,彆說黃牛啊媒體啊之類專門拍的,蹲在草叢裡的站姐都一劃拉一大群。
在影視城拍攝,基本上很難真的壓住消息。
這回袁安就是租下了H省的一個古鎮。
H省古鎮多,但旅遊行業一直比不上江南地區,租用的價錢也便宜些。
連群眾演員都不需要另找,直接找了當地的村民。
專門找了年紀比較大的——這些村名彆說上網上爆料了,連袁安、時倦是誰都不知道,知道的隻有電視台要來拍個節目。
能上電視,還能順便賺點錢,村民們報名都踴躍得很。
最後袁安還搞了個簡單的試鏡,專門挑了裡麵沒什麼當地口音、有點靈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