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七十五章(1 / 2)

少女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的時候, 那絲驚懼已然消失。

她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夢魘,很快就清醒過來,爬起來到外麵院子裡的井邊打水洗漱。

外麵晨光熹微, 偶爾還能聽到幾聲雞鳴。

濕潤的白色粗帕子擦過少女的臉龐,露出一雙平靜又暗帶鋒芒的眼睛。

白帕“啪”地一聲掉到水盆裡。

鏡頭切換。

切成塊的嫩豆腐“刷啦啦”地落進燒開的滾水,灶堂的火映得少女的臉明明滅滅。少女麻利地撈起焯好的豆腐,拿筷子把它攪碎, 撒上早就備好的蔥花、鹽和醋, 另一隻手乾脆地拿稻草蓋滅了另一邊煮粥鍋子底下的火。

掀開鍋蓋, 粥香驚醒了隔壁屋熟睡的人。

穿著青色褂子的婦人抱著孩子, 睡眼朦朧地走進廚房。看見煮好的粥、拌好的豆腐,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

她是五歲的時候, 被洗衣服的大娘們從河裡撿到的。

五歲的姑娘, 卻還不如城裡三四歲的孩子結實, 瘦得就隻剩下一身骨頭了。

小城人善良又富裕, 都願意給這孩子多添一雙筷子。她從此成了小城人共同的孩子,也有了個新名字。

和小城同名,叫南城。

南城的手藝在是出了名的好。

小城富是有原因的——土地肥沃, 靠山靠河,還有老祖宗傳下來的好手藝,從前隔兩年就出個禦廚,京城賞來的金牌匾就有好幾塊。

老人們都還記得不少秘方菜譜,可惜年輕孩子們都吃不得苦。江南富庶, 賺錢的法子多了去,誰高興一天天地被熏得灰頭土臉的呢?

也就南城,平常給人幫忙,耳濡目染地學了一些。

“小姑娘家家的怎麼偏要和雞比誰早起。”婦人嘴上說著, 手裡卻毫不猶豫地盛了一大碗粥。

南城抿嘴笑了笑,拿碗盛了粥和豆腐,裝進鋪了稻草的籃子裡:“我給張叔也送碗去。”

張叔是婦人的丈夫,漁夫,大清早就去河邊打魚。

張姨“哎”了聲,沒來得及說話,南城就快步走遠了。

她望著南城的背影,揪了揪懷中孩子的耳朵。

“你以後可彆學你南城姐這樣。”

倒不是說南城不好。

她就是太好了。

小城裡和她同齡的姑娘,多乾幾分鐘活都要嬌滴滴地鬨。

就南城,一天到晚不是幫人縫補衣服,哄孩子,就是拿著把菜刀跑來跑去,在廚房裡給人打下手。

好像閒不下來一樣。

剛走出婦人家的時候,小城還一片靜謐,但走到一半,就忽然熱鬨了起來,時不時有人和她打招呼。

老人、孩子、婦人、漢子,鄉音飄過青石白牆。鏡頭從白牆上移到黑色的瓦片,最後定格到空中一隻往小城飛來的信鴿。

京城來的懿旨打破了小城的寧靜。

太後娘娘這兩年胃口不好,十分想念南方的口味,要小城送個廚子上京。

小城人一下子都慌了——確實,從前小城三天兩頭就出個禦廚,但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

到現在,那些記得秘方菜譜的老的老死的死,從小城到京城的路上軍閥割據,四處戰亂,就算有廚藝,也不一定能活著到京城。

小城連著愁了幾天,眼看著就要趕不上上頭死令的日子,南城站出來了。

“我去吧。”

少女站在全城人麵前,麵色淡然,看上去一點不像是十四歲的半大孩子。

人們先是一陣寂靜,隨後炸開了鍋。

“你這孩子說什麼胡話!”

“下來下來,真是,莫不是早上睡傻了?”

“我孫兒還天天鬨著以後要娶南城姐呢,你跑了,他以後上哪找媳婦去?”

南城看過人們的臉,他們是真心實意地為她擔心。

她笑了下,淡聲道:“要不是你們,我早在五歲的時候就該死了。”

小城人多讓她活了這麼多年,現在正是她報答的時候。

一片寂靜。

大家都了解南城,知道她這麼說了,誰都勸不住她了。

南城拿著全城人給她湊的衣服、銀錢和乾糧踏上了上京的路。太平時期,從小城到京城,走水路隻要七八天。但現在世道亂,許多路都得靠她一個人走。

南城已經很久沒離開小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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