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聲說：“你自己就是狙擊手啊，我也是狙擊手，我知道。”
“就是這個打法，現在也沒人用了。”雪微補充了一句。
聞蠻那邊沒有說話，而是叫他：“過來，鬨鬨，我們繼續。”
他打得上頭了，雪微也十分的上頭，當即答應。安德森小鎮也是個新圖，他們仿佛撿回了以前的時光，兩個人不斷地對狙、試戰術，所有的目的都在其次，隻是因為好玩。
雪微打得嗨了，時間已經很晚了，一隊的人的加練都結束了，他還在玩。
小胖催雪微回去睡覺：“走了鬨哥！！現在我們出去一趟還能吃到張阿姨賣的鹵菜，再打下去沒有了。”
“不去，這邊抽不開身。”雪微盯著屏幕，眼神都沒動一下，“你要是去買記得給我帶三塊錢的鹵藕片和海帶結，要辣。”
小胖其實清楚他在跟誰打遊戲——雪微跟聞蠻1V1一下午了，期間神色間或憤怒，間或思索，間或開心興奮。
小胖忽而大叫一聲：“鬨哥！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在跟聞神談戀愛！”
“嗯？”
雪微被問得猝不及防，他剛剛因為過度集中注意力的對局而覺得有些頭暈，捏了捏鼻梁後，他自然地說道：“放屁。”
聞蠻大概是聽見了這邊的對話，他笑了笑：“是不是太晚了？還打嗎？”
Knife推門而入——身上已經套上了皮卡丘睡衣，他喊道：“是太晚了！Pretty！我從來沒有見過你打遊戲打成這樣！”
“嗯？是嗎。”聞蠻也捏了捏鼻梁。
他才看見自己桌邊放著一份飯和已經涼了的咖啡，不知道是誰給他帶的。
還有南美隊留的名片和便簽：“實在不好打擾您，明日有空再來請教。”
“哦……他們什麼時候來的？”
聞蠻後知後覺地問道。
Knife有氣無力地說：“早就來過了，我們幫你接待的。你今天怎麼了？這麼上頭。”
“還好吧，我在和小孩試戰術。”聞蠻聽見雪微那邊在跟人說話，知道大概今天結束了，於是又擰開水杯喝了一口，“我讓他，他生氣了，應該的。”
Knife笑死了：“你的漂亮小男孩？他的脾氣，你還敢讓他分啊，回去跪著吧。”
“難搞。”聞蠻捏了捏眉頭，“我是看那些很火的遊戲短視頻上，不是都有排到男朋友了，送分後人家很高興的橋段嗎？”
Knife思考了一下：“你覺得你的漂亮小男孩是這個性格的？”
聞蠻：“。”
聞蠻：“不了。”
他打開係統商城，看了一下官方最近新出的皮膚和小掛件。
Ice這個號他是雷打不動的送所有皮膚的，不過這個星期他因為出差忘了，還沒來得及。
有一個限量版的活動特效，是信號槍打出去之後會變成酷炫的宇宙煙花的，因為好看但貴，正在被大量的從來不打信號槍的玩家罵騙氪。
聞蠻買了一個，點擊贈送，隨後對著耳麥說：“鬨鬨？鬨鬨。”
見到雪微沒有回應，那邊也好像沒了聲音，聞蠻打字發送了一個問號：“？人呢。”
雪微關了麥克風，正在和小胖據理力爭。
“不可能，你在說什麼，他有女朋友呃……”雪微艱難地從腦海裡搜尋記憶，“那個女主持人？”
“聞隊自己早就隊內辟謠了，你看，他跟誰SOLO過這麼長時間？”小胖循循善誘。
雪微覺得這沒有什麼問題：“我們以前就是這樣，而且我很強。”
如此直男，令人歎為觀止。
小胖和其他人都笑得很曖昧，並一臉急切想要吃瓜的表情，雪微又思索了一下，隨後想當然地說：“不然我公開放語音吧？我們就是商量戰術，你們也聽到了。隊內談戀愛不好，而且我跟他也沒可能。”
雪微拔了耳機，開了揚聲器，對著電腦說：“來了來了。還打嗎？”
“不打了。”
聞蠻的聲音清晰地從揚聲器裡傳出來，一眾人都捂著嘴巴，儘量避免發出聲音。
“給你買了個小特效，你彆生我氣了。”
這個走向有點令雪微猝不及防——雖然聞蠻經常送小禮物哄他，但是此時送仿佛更加洗脫不了談戀愛嫌疑了。
雪微說：“那個，可以不……”
“乖，今天是我不對，我想當然了，以為你會開心，我以後不這樣了。”
聞蠻說。
眾人的表情立刻都變了，嘴巴大張成了“O”型，一臉看戲的表情。
“那個，咳！！！！”雪微大聲咳嗽起來，想要聞蠻意識到現在的狀況，他說，“其實不用這麼客氣，我今天也沒有很生氣，而且跟你進行了友好的遊戲戰術交流，我認為這是非常有意義的……”
聞蠻那邊靜了一下。
他在對麵歪了歪頭。
雪微這個小孩……
好像在那邊有了一些新狀況。
雪微說：“我覺得這是非常好的隊內練習方式，你是前任國家隊長嘛，我建議你可以把我們的這種練習方式彙報給賽訓組，讓他們也看看要不要采用，再就是……”
“而且！”雪微一拍腦袋，突然想起來補充，“一對一秘密訓練，肯定也是這樣的對不對？沒有什麼奇怪的。”
“不太是。”聞蠻把手肘放在桌上，雙手托腮，對著麵前的麥克風說，“我隻跟你這麼打遊戲。”
雪微：“。”
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一邊把耳機連接線塞進接口，一邊扭頭對小胖說：“其實我和他以前是隊友，真的，我們經常這麼打……”
“你是他以前的隊友？”
背後，Pandora的聲音忽而冒了出來。
國家一隊剛剛結束訓練，他手裡端著一杯熱水，他平靜地問道：“是誰？聞隊之前的隊友年紀裡沒有這麼小的吧，你要是他的隊友，那麼起碼十三四歲就開始打職業了。”
雪微瞥了他一眼：“有人規定十三四歲不能打職業？”
“沒規定。”Pandora被噎了一下，語氣依然冰冷，“我隻是闡述事實，不是什麼人都能當聞隊的隊友，聞隊的隊友以前在聯賽還不存在的時候，代表中國參與了第一場錦標賽並拿了冠軍，他們的名字我們都還記得。”
雪微忽而覺得有點開心：“那你說說，你記得的是誰的名字？”
“當時聞隊是打觀察手，狙擊手叫IC……”
Pandora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忽而意識到了什麼。雪微笑眯眯的，也不生氣了，就微笑著看著他。
雪微。
ICE。
會不會真的有那麼一個可能……
雪微就是ICE？
Pandora忽而轉身就走了。
他今天看了一晚上聞蠻和雪微IV1.
聞蠻那邊的房間是開放的，《fire》遊戲中，好友隻要在遊戲，隻要好友本人沒有設置自動拒絕，那麼所有的好友都能夠看到他的對戰情況。
他沒有Ice這個賬號的好友，開的是匿名房間，所以也看不見雪微的ID。
他們不知道的是，不僅Pandora在看，國家一隊的賽訓組也仍然在看。
An對雪微一直保持著極大的關注度，所有的一隊成員都覺得有些奇怪——畢竟An是主教練，但是他這麼關注一個國家二隊的年輕隊員，即使是有聞蠻的提點，這件事本身也很奇怪。
An坐在觀賽室，整理了一下今天在聞蠻和雪微的這場1V1中看見的各種戰術小細節。
他低聲跟主教練討論：“Ice除了戰術以外，真正強硬的，也是我們現在沒有任何一個人有的，就是這種小細節的戰術。”
“小細節上的處理，不是戰術和訓練能夠死練出來的，它更需要隨機應變。”主教練同意道，“這種變化太靈活了，甚至可以在關鍵時刻扭轉戰局。”
“你總算知道了，那麼我有一件事想跟你提一下。”An轉了一下筆，“下周賽訓組開會我會說的，不過哥們你得頂我一票啊。就是Iow，我想讓他發揮一下比現在更重要的作用。”
“聞隊說的？”主教練探頭問到。
“不是聞隊，聞隊的意思反而是希望他再磨練一下團隊位置。”An說，“不過我在想，此時不用，更待何時，經驗也是需要在實戰中積累的。”
An把手裡轉著的筆放了下來，鄭重地說：“我想讓他直接代表國家隊，打國內常規賽的首發。”
國際比賽的首發陣容，需要通過隊內考核來確定。而國內常規賽的首發陣容，國家隊約定俗成，一般都是由國家一隊去打。
“一隊可就四個人！”主教練驚恐地說，“你要換誰下來！”
“Pandora。”An深思熟慮之後，低聲說道，“他的狀態不大對勁，有一些問題，我想這也是個機會，給他掰正一下。”
Pandora之前在訓練室裡和An的言語衝突，主教練也有所耳聞。
他們教練中，An算是脾氣最好的一個，也是最客觀公正的一個。
Pandora的一意孤行，放在平常的話，可能是會被勸退的。
主教練思索了一下，一咬牙：“行！就這麼辦吧。”
“通知一下宣傳部，讓他們頂住網友壓力，我們下周開完會，投票過後就公布首發陣容。”An說。
“行。”主教練答應完後，忽而又想起了什麼，他湊過來，低聲問道：“你還發現一件事沒有？”
“什麼事？”An問道。
“聞神今天打遊戲狀態也不太對，發現沒？”主教練低聲說，“你什麼時候看他打得這麼上頭過？”
An回想了一下，確實沒有。
聞蠻是國家隊最早的這一批人，他們應聘進來之後，見到的聞蠻就好像永遠是那個樣子——沉穩，控場，隨性。
沒有任何困局能夠難住他，沒有任何對手能夠真的壓製他，即使頭上頂著國家隊的壓力，聞蠻也永遠是那個樣子，坐懷不亂。因為他代表著國家隊的形象，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著他。
An有時候都會有些恍惚——他們這一行，99.9%都是因為熱愛這個遊戲而進入的電競職業，哪怕訓練賽一天打十八個小時，打到吐了，休息一段時間後，仍然會忍不住去摸遊戲。
這已經不單是遊戲的魅力，這更加是競技的魅力。
而聞蠻沉穩到，他好像已經不再從這個遊戲中獲得快樂，很長時間了。
直到今天，他才像這個年齡的每一個大男孩一樣，興奮上頭琢磨著對方的戰術，一遍又一遍試著自己的方案，直到確認自己的勝利。
主教練想了想，說，“當初他們打世錦賽，不都是瞎打？瞎打還開開心心拿了冠軍。”
“這或許才是Pretty原本的樣子吧。”
*
聞蠻學習訪問的時間定在下周結束，周一賽訓組例行會議，周三他就回來了。
而周二，是這個賽季國家隊的第一場常規賽。
周一晚上九點，An敲開了雪微的房門。
雪微正在吃榴蓮雪頂蛋糕，被他推門嚇得一愣：“嗯？”
An揚了揚手裡的通知書：“收拾一下，明天準備比賽。”
與此同時，國家隊官網、官方微博也公布了這個賽季定下來的首發陣容。相比以前，有了兩個改動。
第一個是風雷。
風雷以前在名單上時，是作為指揮位出現的，這次的介紹變成了：自由人——風雷。
其他的沒有改變。
突擊手：小胖。
突擊手：訴遇。
第二個改動，也是所有人都震驚的改動。國家一隊鐵打的狙擊手被換了下去。
名單上寫著：
首發狙擊手：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