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 36 章(2 / 2)

他的腿又不好,行動起來也不方便,要是出什麼事......

蕭知皺著眉想著這些。

陸重淵既然說了不讓她過去睡,肯定是不會讓她去的,她也不可能真的去彆的房間,她是陸重淵名義上的妻子,總得貼身照顧人,眼見陸重淵都快進水房了......蕭知的指尖不自覺的捏了捏。

“五爺,我們晚上一起睡吧。”

輪椅推動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停頓似的,在停止之前甚至發出了極為刺耳的一聲。

陸重淵的手已經握住了布簾,可此時卻沒有掀起,他的脊背也有些僵硬,就連那張無人看見的麵容也有些繃得厲害......好一會,他才啞聲問道:“你不怕我欺負你?”

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前。

蕭知的確是害怕的,她長這麼大,除了以前嫁給陸承策之外,還沒跟其他人同床共枕過......更不用說是男人了。

可聽到陸重淵的這番話,她卻突然不覺得害怕了。

陸重淵不會欺負她的,這個男人剛才傷了她的手,都能說出再有這樣的事,就拿匕首刺她的話,又怎麼可能會欺負她呢?所以,她捏了捏手指,也沒再猶豫,笑著和人說道,“不怕,您不會的。”

“您快進去洗漱吧,我先去鋪床。”

說完。

她也就沒再理會陸重淵,自顧自走到貴妃榻上,把被子和枕頭都抱了回來。

陸重淵的情緒其實還沒平複,他還站在布簾前,雖然離得遠,但餘光還是可以看到不住忙活著的蕭知,他看著她把東西都搬回去,看著她坐在床上鋪著被子,從始至終,她的臉上都沒有一絲一毫的不願。

她是願意的。

心下不知道想到什麼,隻是砰砰砰的,跟敲著戰鼓似的。

蕭知鋪好被子看過來的時候,發現陸重淵還站在水房前,愣了下,她站起身問道:“五爺?你怎麼了?”

“沒事。”

陸重淵的語氣有些乾巴巴的,說完,他就直接打了簾子進去了。

他看起來和平日沒什麼差彆,可那塊掀起的布簾因為力道太大的緣故,遲遲都未曾落下。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刻鐘之後的事了,屋子裡的燭火已經滅了幾盞,不像剛才那麼明亮,就連外頭的喧囂聲好似也都停了下來,沒有說話的一處地方顯得格外寂靜。

蕭知坐在床上,聽到從不遠處傳來的輪椅聲,越來越近。

她剛才的確沒什麼感覺,可此時聽到那由遠及近的輪椅聲,想著今晚要跟男人同床共枕,終究還是生出幾分不好意思。

不等人靠近,她就已經站起身了,略帶倉惶的聲音在屋中響起,“我,我先進去洗漱。”說完也不等人有所反應,她就往水房跑。

陸重淵在的那個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她微紅的臉頰。

沒有去攔她,隻是看著她倉惶的身影,難得的揚了一下嘴角,明明怕的要死,還說什麼不怕......他的心情有些少有的愉悅,那微微揚起的嘴角更是消也消不下。

等人跑進水房——

陸重淵才收回視線,然後轉頭看向拔步床上的兩條被子。

這兩條被子,一條繡著並蒂開花,取百年好合、永結同心之意,而另一條繡著石榴,意為多子多福......那個丫頭肯定沒發現。

不然肯定得臊的更厲害。

......

蕭知平日裡洗漱很快,可今天倒像是故意磨時間似的,足足花了三刻的功夫還沒好。

等到終於磨不下去了,她才出去。

外頭的燭火大多都被熄滅了,隻留了靠近拔步床的一盞,方便人走路。屋子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可平日裡就算陸重淵醒著也是這樣的,所以蕭知的步子還是放的很輕,就連那顆心也是高高懸著的。

房間就這麼大。

走了這麼久,肯定也已經走到了。

站在拔步床前的時候,蕭知還有些猶豫,她是先探了探頭,然後就看到睡在裡側,閉著雙目的陸重淵,不知道他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她試探性的喊了一聲,“五爺,你睡了嗎?”

無人回應。

可蕭知卻像是鬆了心神。

雖然她不介意和陸重淵同床共枕,但要是和醒著的陸重淵睡在一張床上,她還是會有些緊張的。

現在陸重淵睡著了正好。

小心翼翼的脫了鞋襪上了床,又把帳子都給落下,要躺下的時候,她又看了一眼身邊,見陸重淵紋絲不動,就連眼皮也沒有抖動,這才放心,合衣躺了下來。

剛剛躺下的時候,蕭知還有些睡不著。

不知道是因為陸重淵在身邊,還是因為這是她醒來後過的第一個年。

忙碌的時候不會想太多,可此時躺在床上,四周又這麼安靜,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以前的事......以前過年的時候,他們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的。

父王母妃跟神仙眷侶似的,兩人都是喜好音律的人,一個彈琴一個就吹簫。哥哥就在旁邊舞劍,至於她呢......她不愛這些,樂得偷懶,就托著下巴坐在椅子上,笑盈盈的看著他們。

後來嫁給陸承策,過年的時候也是一大堆人。

那個時候。

現在被她厭惡至極的陸家人還沒露出他們惡心的爪牙,他們寵著她慣著他,事事都依她,陸承策也是,他平日裡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唯獨麵對她的時候是不一樣的。

他會握著她的手,與她說,“阿蘿,我是有多幸運才能娶到你。”

他會攬著她的肩膀,和她說,“阿蘿,我會好好對你的。”

甚至就在他拿著聖旨去賜死她的父母時的前一日,他還蹲在她的麵前,撫著她的臉,和她說,“阿蘿,以後我會好好陪著你的,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他說著對她好,說著不會讓任何傷害她。

可偏偏,他卻是那個傷她最深的人。

......

心下有難以言喻的複雜。

她跟陸承策青梅竹馬長大,又在最好的年紀嫁給他,她怎麼也不願意相信陸承策會是那個檢舉她父王謀逆,親自監殺她父母的人。

可眼見為實。

她縱然不願意相信又能如何?

何況當日那個男人的言語還在耳邊環繞“永安王與朝廷官員密謀在前,私製龍袍在後,證據確鑿......”

好一個證據確鑿!

他既然說證據確鑿,那她就去查清所有的真相,洗清她家人的冤屈。

她的父王母妃從來不曾涉入黨政,就連她那個天資聰穎、人人誇讚的哥哥也怕皇伯父和太子哥哥忌諱,所以連入朝為官都沒有。

可即便是這樣......

這群人還在肆意誣賴著她的父王母妃,把一盆盆的臟水往他們身上潑,甚至還逼死了他們。

心裡的情緒像是繃不住似的,蕭知整個身子都緊繃的不行,可聽到身邊傳來的均勻呼吸聲,她這顆被仇恨充斥著的心竟像是被一隻寬厚的大掌輕輕撫平了似的。

她轉頭朝身邊的男人看去,屋子裡太昏暗了,她隻能隱約瞧見他一個輪廓。

沒了平日裡的清冷陰沉,此時的他平靜又令人心安。

蕭知看著看著,倒是也平靜了下來,沒事,她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她會找回她的哥哥,一點點查清真相,洗清一切的臟水,還她父王母妃一個清白的真相。

心緒漸漸安靜,困意也就襲上心頭了,她今天忙了一日,實在是太累了,眼皮子一撘一撘的,終於還是沉沉睡了過去。

等她睡著後。

身側一直閉著眼睛的陸重淵卻睜開了眼睛。

他那雙漆黑如墨的鳳目中清清亮亮的,哪有一絲困意?一看就是一直沒睡著的樣子。陸重淵的六識本就不比常人,這會即便是在這樣昏暗的場景下,他也能把身邊人看個通透。

她睡著的時候不似平日顯於人前的那般歡快,眉是皺著的,紅唇也往下壓著,小巧玲瓏的鼻子輕輕抽著。

不知道是在做噩夢,還是本身心裡就有著不少愁苦,使她整個人看起來竟是要比平時還要顯得可憐。

陸重淵見她睡得很沉,倒也不怕吵醒她,從被子裡伸出手輕輕按在她的眉宇之間,一下又一下,力道輕柔的替人撫平著折起的眉。

起初蕭知還有些不自在,輕輕嘟囔了一聲。

可到後頭大概也習慣了,不僅那緊皺的眉心放鬆了,就連一直緊繃著的身子骨也逐漸放鬆下來。

陸重淵沒有立刻收回手,他側著身子,從她的眉心一直往下,最後停留在唇角處,把那微微往下癟壓的唇角給人重新揚了起來,這才打算收回......可手還沒有收回,就被蕭知抓住了。

牢牢地抓在手心。

陸重淵的身形一頓,但也沒有太過擔心。

他不怕蕭知在這個時候醒來,她若是醒著,彆說這樣握著他的手了,恐怕連睜眼都不敢。

倒是可以收回。

但卻有些舍不得,她的手心這麼溫暖,好像可以撫平他一切不好的情緒......任由她這樣握著。

而另一隻手也跟著伸出,覆在她的臉上,帶著極為輕柔的力道,一寸寸撫過她的肌膚。

他從來沒被人這樣對待過。

又是替他操持著過年,又是給他夾菜說笑,還送他禮物給他祝福。

陸重淵想,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這個日子,他不會忘記在煙花最為絢爛的那一刹那,有個人蹲在他的身前,仰著頭,和她說“歲歲平安”。

他看了一眼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十指緊扣。

極為親密的姿勢。

冷清的眉眼在此刻綻放出幾絲笑意,那是從來沒有人看到過的豔色,他就這樣撫摸著她一寸又一寸的肌膚,緩慢又低啞的說道,“你既然握住了我的手,那這輩子都不能再鬆開。”

是她捧著光明來到他的身前,試圖喚醒他走出那個黑暗的回憶。

如今他一腳已經如她所願跨出。

再也無法回頭。

他可以為她走出這漆黑的世界,但前提,是她在的他的身邊。

如若——

陸重淵眼中的柔和在此時轉為晦暗,像是兩汪黑洞似的,就連覆在她細嫩肌膚上的手也多用了些力,等聽到身邊的小女人輕輕嚶嚀一聲,這才回過神。

他重新輕柔的替她撫著細膩的肌膚,見她重新變得安靜,眼中的柔和也重新回歸了。

不會有那一天的。

他不會讓那一天到來。

***

翌日。

蕭知醒來的時候,天色又已經大亮了。

她看了眼身邊,陸重淵已經起來了,不用在醒來麵對他,蕭知還是很開心的。

外頭已經有丫鬟候著了。

不過不同於以前,今日一道進來的還有趙嬤嬤。

她手裡握著一隻木盒,看到她坐在床邊就笑著先福身行了一禮,“夫人。”

“嬤嬤怎麼來了?”蕭知有些詫異的看著她。

“老奴......”趙嬤嬤張口想說些什麼,可目光在注視到床上的兩床錦被時,先是一愣,繼而又是激動的喜上眉梢,夫人和五爺經了之前的事,如今果然是越來越好了,現在都已經同床共枕了。

這假以時日——

她的小公子,小小姐還會遠嗎?

可她到底是曆了事的,雖然心裡激動,但也不至於太過顯露。所以在激動了那麼一瞬之後,她就很巧妙的掩飾了下去,然後同人說道:“夫人嫁過來也有一段日子了,老奴今兒個是把五房的賬冊來交給夫人的。”

這也是她昨兒個做的決定。

原本她握著這些東西,一來是擔心五爺不喜歡夫人,二來也是怕夫人沒經過事弄不明白。

可如今第一個是不用再說了,至於這第二個......昨兒個夫人那一番安排,件件樁樁都沒有一絲差錯,既如此,她自然也不會舍不得放這些權力,總歸以後陪著五爺走到最後的是夫人。

何況這內宅裡的人,握著權力和沒握權力相差太大了。

蕭知聽到這話倒是一楞,她這會正握著帕子擦著臉,聽到這話便移開了手中的帕子,那雙長長的睫毛輕輕眨了幾下,她是先看了一眼趙嬤嬤,然後又看了眼她手中的盒子,而後才問道:“五爺知道嗎?”

“知道的,還是五爺跟老奴提的。”

趙嬤嬤笑著和人解釋道。

早間五爺出門的時候,就讓慶俞把她喊了過去,與她說了這一樁事,不過就算五爺不提,她也是打算去說的。

這樣的不謀而合,倒是讓她更清楚五爺對夫人的心意。

她的目光看著那兩床被子,眼中的笑意更為柔和了。

既然陸重淵都說了,趙嬤嬤也把東西拿過來了,蕭知也就沒拒絕,她現在沒人沒權勢,縱然因為陸重淵的緣故,底下的人不得不聽的話,可這些總歸是有客觀原因的。隻有她自己強大了,才能讓他們心甘情願。

“那就勞煩嬤嬤了。”

“不麻煩不麻煩......”趙嬤嬤又笑著和她說了一句,然後就道,“那夫人先洗漱,等你吃完早膳,我再和您細細講一回。”

......

等吃完早膳。

趙嬤嬤就如約和她說起了五房的大小事務。

“這是家中給五爺的一部分......”趙嬤嬤先是取出了一部分地契、商鋪,放到蕭知的麵前,“總共十五間鋪子,並著東邊的一塊果園還有兩處莊子。”

這東西若是放在尋常人家,其實也算多了。

但對蕭知而言,實在是有些不夠看,她以前嫁給陸承策的時候,除了那一百二十八擔嫁妝,光陪嫁的商鋪就有三十多間,還不算果園、莊子,不過她也知道這長興侯府其實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麼風光。

老長興侯是個不會打理的,整日隻知道窩在那女人香裡。

到了這一代的長興侯,也就是她之前那位公爹,他倒還算有些本事,可為人沉默寡言又太過刻板,也隻能讓這侯府不足以衰敗罷了。

那個時候她掌著中饋的時候,可沒少給陸家著想。

“還有這些,是五爺自己一個人的產業。”

趙嬤嬤邊說,邊把盒子裡剩餘的一部分放到了蕭知的跟前,相較陸家的那些產業,陸重淵自己的私人產業......卻是要豐厚的多,幾十間鋪子,十幾處的果園莊子,甚至還有一個自帶溫泉的彆莊。

縱然是蕭知,此時看著這些也不免有些驚詫。

“這些......”

“都是五爺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他自己是沒個打算,不過老奴想著他以後成婚生子,總得有些積蓄,就讓我那個兒子幫著挑揀著,十年下來,倒也有不少了。”趙嬤嬤邊說,邊又補了一句,“如今這些外頭的事務是我那個兒子管著的,平日裡夫人若是有什麼需要,或是想問的,隻管召他便是。”

蕭知對誰管,並不在意。

何況趙嬤嬤的兒子也肯定是陸重淵的親信了,她肯定是放心的。

就這樣低頭翻看著,有好幾家產業都是京中比較出名的,看著這些,蕭知心裡突然想起......如今她死了,那麼她的那些嫁妝呢?

“夫人,怎麼了?”

趙嬤嬤見她皺著眉,輕聲問道,“可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沒有。”

蕭知斂了心思把東西都放進了盒子裡,抬頭朝人笑了下,“嬤嬤說的,我都記下了,日後還得勞煩嬤嬤多加提點。”

趙嬤嬤自是笑著應是。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外頭便有人過來傳話,“夫人,老夫人喊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