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 46 章(捉蟲)(1 / 2)

蕭知神色怔怔地看著眼前這把鑲滿了寶石的匕首。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 當日陸重淵就是拿這把匕首劃破了陸崇越的喉嚨,匕首名貴,無論是刀鞘還是上麵鑲嵌的寶石, 都可以看出是極為罕見的珍寶。

可她怔忡, 卻不是因為這把匕首的名貴之處。

而是陸重淵的話——

“你是我的夫人,這世上沒人能夠欺負你。”

“誰敢欺你辱你, 你就殺了他。”

......

蕭知從小到大, 還從來沒人和她說過這樣的話。

以前是不需要, 就她以前那個身份,任誰都不敢欺負她,可如今......卻是無人可依靠。醒來後的這段日子,她被人冤枉被人汙蔑,甚至還被那些拜高踩低的奴仆欺辱,可她從來都隻是一個人默默承受著這些, 未嘗與任何人說起。

因為她知道, 如今的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她能倚仗的身份、地位、權勢,都沒有了, 所以她才會如此汲汲營營的去奪權,隻有站得高了,才有說話的權利。

可現在突然有一個人與她說“你是我的夫人,無人敢欺負你,誰若欺你辱你, 那就殺了他”、“你無需擔心, 我會站在你的身後, 為你撐腰”......不知道為什麼,蕭知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眼睛也有些脹脹的酸疼。

她一直不說話,隻是低著頭。

陸重淵不知她怎麼了,便擰眉問道:“怎麼了?”

話音剛落——

他就看到豆丁大的眼淚從她臉頰滑落,然後砸在了她那白玉無瑕的手背上,心下猛地一抽,陸重淵立馬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然後抬起她的臉,眼看著她淚盈盈的杏兒眼以及通紅的眼眶,心下疼得厲害,劍眉也攏得更加深了,“哭什麼?”

“五爺,你對我真好。”

蕭知吸了吸鼻子,有些難為情的止住了哭泣,然後仰著頭看著他,真情意切的和他說道:“謝謝你。”

她醒來後,見識了太多的酸楚。

她以前所信任的那些人都跟變了個人一樣,唯獨她眼前的這個男人,明明有著最糟糕的名聲,卻是對她最好的人。

反握住他的手,蕭知眼裡還有淚花,臉上卻不由自主的溢開了一道笑:“真的謝謝你,五爺。”

她重複道。

蕭知說話的時候,仰著頭,抬著臉,那雙被淚水沾染過的杏兒眼十分清亮,臉上的笑也跟四月的桃花一樣,陸重淵心下忍不住砰砰砰的亂跳,知道她沒事,剛才緊張的心倒是也放鬆了,不過——

麵對這樣的她。

陸重淵還是有些不自然的彆過視線。

隻是想到她臉上還殘留的淚痕,又抿了唇,重新低下頭。

他平日裡拉慣了戰馬,握慣了銀槍,可此時替她揩拭眼淚的動作卻是小心又溫柔,仿佛在對待一個易碎的稀世珍寶,生怕力道重些,就會弄壞她。

等擦拭完。

陸重淵率先鬆開手,然後握過她的手,把匕首放到她的手上,沒了先前看到她落淚時的緊張,此刻他的語氣又恢複如常,不容拒絕,“拿著。”

蕭知倒是也沒有拒絕。

不過想起剛才陸重淵的話,她抿了下唇,還是輕輕開了口,“五爺,你以後可以不要隨便殺人嗎?”

外界對他有諸多誤解,隻當他是個冷冰冰的殺人機器,其實......他一點都不壞,他很好。但同樣,她也知道,十多年的征戰沙場,一次次屍橫遍野的場景,早已讓陸重淵忽略了生命的珍貴,何況他又有那樣一段悲慘的童年。

她真的擔心有一天,陸重淵會因為那些名聲、那些人的目光,讓自己變成一個真正嗜殺暴虐的主。

她不希望陸重淵變成那樣。

蕭知想到這,重新握住陸重淵的手,然後仰著頭咬著唇看著他,“我不喜歡你隨便殺人。”

聞言。

陸重淵皺著眉,遲遲沒有說話,他從來不覺得生命有什麼偉大之處,欺他辱他、犯他者,雖遠必誅,他向來都是這樣的人,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可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眉宇之間的擔憂。

他沉默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陸重淵低下頭,此時握著他的那隻手,看起來十分纖弱,甚至不需要什麼力道就能把她掰斷,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十分堅定有力地握著她。

她就是這樣的人。

明明看起來這麼弱小,內心卻十分堅韌,好像無論如何都不會倒下一樣。

陸重淵沒有拂開她的手,也沒有鬆開,反而,反握住她的手,包攏在自己的掌心中,然後,他掀起眼簾朝蕭知看去,沉聲道:“我可以答應你,不會隨便殺人,可若是有人敢犯上門來,我不能保證我不動怒。”

他沒有這麼好的脾氣,被人欺到門前都不發火。

這就夠了......

蕭知鬆了口氣,隻要陸重淵不隨便殺人就好了,至於那些犯上門來的人,就算陸重淵不說,她也不可能任由他們欺辱陸重淵。

外頭傳來如意的聲音,已經到了去盤查庫房的時辰了。

“來了。”蕭知應了一聲,便鬆開了陸重淵的手,然後握著他的匕首藏於袖中,同人道:“五爺,那我先過去。”

陸重淵點了點頭,倒也沒說什麼,在人要轉身的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又喊住了人,“過來。”

“怎麼了?”蕭知詫異的止了步子,不知道這次陸重淵又要做什麼,但還是十分乖順的過去了。

陸重淵沒有說話,隻是自顧自推著輪椅朝架子走去,取了一條白狐做得圍巾,然後抬手替人係在脖子上,眼瞧著那原本外露的修長脖頸被遮得嚴嚴實實,這才滿意了,收回手,“去吧。”

蕭知低頭看了一眼脖子,上好的白狐皮,保暖又禦寒。

今天風大,要是像剛才那樣出去,她肯定又得覺得冷了,倒是沒想到陸重淵會這麼細心,她眉眼彎成月牙狀的樣子,蕭知重新衝人笑了下,又道了聲謝,這才往外走。

***

出了門。

蕭知和如意便先朝庫房走去。

她今天要做得事不少,光盤查庫房,清點賬冊就得花一早上的功夫,好在陸老夫人也知曉她人手不夠,特地指派了幾個能乾的丫鬟過來,一道幫她盤查清點。

過去的時候,丫鬟都來得差不多了。

她們都是正院裡拔尖的人物,平日裡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主。

以前蕭知處於弱勢,她們自然十分看不起,就連行禮也都是懶懶散散的,可如今不同了......先不說早些日子蕭知是如何鞭打陸崇越的,就說現在府裡這個情況,侯夫人被杖責還剝奪了中饋。

那麼以後中饋不是落在四房那位頭上,就是落在這位五夫人的肩上。

客氣點,總是沒錯的。

領頭的一個丫鬟,名叫梅落,見她過來,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然後便同她恭聲道:“五夫人,裡頭灰塵多,免得那些汙穢臟了您的身子,過會您便在外頭歇息吧,奴幾個一定會仔細盤點好的。”

“不用了。”

蕭知語氣淡淡的拒絕了,她不是做不了事的人,一些灰塵罷了,沒什麼大不了。

再說裡頭的那些東西都是父王母妃為她精心準備的,以後她是沒辦法再用了,但至少能夠再看一眼,也是好的......轉頭朝庫房看了一眼,門還關著,她把手揣在兔毛手兜裡,同梅落淡淡發話,“去開門吧。”

“是。”

......

等開了庫房的門。

蕭知身後的一眾丫鬟都忍不住發出了倒抽氣的聲音。

雖然都知道以前那位寶安郡主嫁過來的時候,嫁妝十分豐厚,可,這,這也太豐厚了吧......也怪不得侯夫人會打這嫁妝的主意了。

明知道身邊有座金山銀山,任誰都沒法不動心啊。

更何況擁有這些嫁妝的人,已經死了。

蕭知聽到身後的抽氣聲,沒有絲毫反應,當初她嫁給陸承策的時候,雖然名義上是一百二十八抬最高的嫁妝,但實則還要多些,父王母妃生怕她日後過得不好,想儘法子給她貼補。

其他人的嫁妝勻一小間房子也可以放下了,可她卻是整整勻了一大間屋子來擺放這些嫁妝,從進門開始望到底,大件的有架子床、貴妃椅,小件的有古玩、字畫,一樁樁一件件,就算遠遠瞧著也知道是好物件。

蕭知看著這些熟悉的物件,剛才還十分平淡的麵容也不由露出些許複雜的神色,揣在兔毛手兜裡的手緊緊交握著,就連紅唇也緊緊抿著。

心裡的情緒還沒有平複,身後就傳來幾個丫鬟的討論聲——

“怪不得天家這麼忌憚永安王府,單單一個郡主出嫁就拿了這麼多東西,這家底不知道得豐厚到什麼地步。”

“是啊,都說永安王清廉,可看著這些東西,能清廉到哪裡去?”

“誰說不是呢?我看他們也不過是明麵上端得一副好名聲,背地裡又是勾結大臣,又是私製龍袍,一看就是早就準備好謀反了!可虧得那位世子妃死了,要不然咱們侯府保不準也得被牽連進去。”

幾個人唏噓幾聲之後,又有人說道:

“不過咱們這位世子妃娘娘也是個可憐的,又是沒了父母又是被抄家,後來又大出血死了......就算生前有再多的榮耀又有什麼用?死後不還是什麼都沒了?現在這些東西還得捐出去,平白給了旁人好處。”

......

身後的丫鬟小聲討論著。

但都在屋子裡,再小聲,旁人也能聽得到。

蕭知聽著這些碎碎細語聲,小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她們知道什麼?!當初她出嫁的時候,幾乎拿走了王府大半的嫁妝,永安王府看著風光,其實根本沒有多少好東西了,後來陸承策帶人去抄家,除了那幾封莫須有的書信還有所謂的龍袍,他們還抄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