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 72 章(2 / 2)

王老夫人看了她一會之後,突然又笑了起來:“我常年待在家裡,倒是都不知道咱們京中又多了一位這樣的金貴人物......”說完,又是一笑,“以往你們成婚,我也沒有時間過去。”

“正好過段日子,咱們王家就要舉辦茶會了。”

“陸五夫人不如一道過來吧。”她這話雖然是商量,但卻沒有給蕭知拒絕的可能,等跟蕭知說完之後就衝身後的嬤嬤說道:“記著,這次給陸家多遞一道帖子。”

“是。”

蕭知聞言,並未說話,她隻是望著那位王老夫人,迎著她銳利的目光,突然粲然一笑,“好啊。”

卻是應承了。

她眉眼彎彎,聲音十分溫柔,“王家的茶會,我既然有幸,自是要參加的。”

王老夫人見她這般,倒是皺了眉,據她那個女兒所說,這個陸家五夫人有心計也有手段,那她應該很清楚,她邀請她肯定不懷好意,竟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她在想什麼?

不過很快,她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管她在想什麼,等到了他們王家的地盤,還不是由他們說了算?

到那個時候。

就算陸重淵在場,她也有的是法子讓她吃虧。

等到蕭知領著如意走後,陸寶棠看著他們的身影,不滿道:“外祖母,你怎麼就這樣放她們走了?”說完,又十分不高興的撇嘴,“你還邀請她去參加茶會。”

“那個茶會是她這樣的人能參加的嗎?”

王老夫人膝下無孫女,自然便要多疼陸寶棠一些,聞言也隻是笑道:“就是因為不是,才讓她來參加。”

陸寶棠一愣,麵露疑惑。

王老夫人卻不說了,她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彆擔心,外祖母總有法子讓她吃虧的。”

雖然不知道外祖母打算怎麼做,但知道能讓蕭知不好受,陸寶棠就開心了,她親昵得挽著王老夫人的胳膊,也顧不得蕭知主仆離去了,一味撒嬌賣癡了。

***

等走出回心齋。

如意就按捺不住了,拉著蕭知的袖子焦聲道:“主子,您怎麼就答應了?那位王老夫人一看就沒安好心,您要是真去了茶會,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

王家那些茶會,她們不是沒去過,一應的勳貴人家,各個都是眼高於頂的人物,以往主子還是郡主的時候,那群人自然是低聲下氣,好生捧著,可如今......

主子現在這個身份,還不知道要被他們怎麼磋磨呢。

“你也看出來了,那位王老太太向來是個眼高於頂的,她都這樣開口了,怎麼可能讓我拒絕?”

蕭知笑道。

恐怕就算她拒絕了,到那天,這位王老太太也有的是法子讓她過去。

“那,那怎麼辦呀?”如意一聽這話,就更加擔心了。

“行了。”蕭知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如今的王家不過是一塊腐朽罷了,就算為難也不過是口頭上的幾句難堪罷了,真要做什麼,王家那些人有這個膽嗎?

“走吧,也該回去了。”蕭知這話說完,剛要登上馬車,餘光就瞥見不遠處站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她看起來很瘦弱,身上穿著的衣服也很破舊。

蓬頭垢麵的,倒像是個乞兒一樣。

而如今這個恍如“乞兒”一樣的少女正死死盯著回心齋,目露凶狠,仿佛是在看著什麼仇家似的。

難不成這姑娘和回心齋的老板有仇?

蕭知心思剛動,身後那塊布簾就被人掀了起來,正是陸寶棠同那位王老夫人走了出來,而她望著的那個少女在看到這兩人出現的時候,臉上的恨意更是藏也藏不住。

小手緊攥著,臉也緊繃著。

有那麼一瞬間,蕭知看到那個少女動了一下,仿佛要衝過來,可也隻是這麼一瞬,在看到陸寶棠和王老夫人身後的奴仆時,她抿了抿唇又不甘地退了回去。

“主子,怎麼了?”

如意把東西都已經搬回到馬車上了,眼見蕭知還是沒有怎麼動,便疑惑轉身。

“沒什麼。”

蕭知收回目光,上了馬車。

車子緩緩往前駛去,車簾輕晃間,蕭知隱約看到那個少女踉蹌幾步摔倒在地,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她抿了抿唇,還是開了口,“停車。”

馬車應聲停下。

而她看向如意,指著巷子裡那個蓬頭垢麵的少女,同如意說道:“你去幫她一把。”

如意一愣,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一個少女倒在地上,她似乎想爬起來,但也不知道是沒力氣還是怎麼,試了好幾回都起不來。

以往跟著主子的時候,她也不是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所以如意也沒猶豫,輕輕應了一聲便下了馬車。

一炷香後,如意回來。

蕭知正在翻書,聽到聲音便抬頭看了如意一眼,問道:“如何?”

“奴買了一些吃的給她,又留了一些銀子,走得時候她還朝您的馬車磕了三個頭,倒是個知禮數的......”如意放下車簾,又道,“原本以為是個乞兒,不過看她的談吐,倒不像。”

“不過我看那個姑娘像是一直在找人。”

找人嗎?

蕭知想到之前那個少女盯著王老夫人和陸寶棠的樣子,仿佛在看著自己的殺父仇人一樣,到底這個姑娘和王家,又或者說和陸寶棠有什麼關係呢?

她修長的指尖輕輕叩著書麵。

無聲。

“主子,您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如意試探道。

蕭知搖頭,“暫時還沒想到。”

“那不如奴去把那個丫頭帶過來?”如意說完便掀了簾子,可此時那條小巷早已空無一人。

蕭知自然也看見了,她笑了笑,把手中的書一合,笑道:“罷了,走吧。”這姑娘肯定是不對勁的,且不說她剛才那個眼神,就說她送了吃的又送錢,一般人早就過來道謝了。

可那個姑娘卻隻是在巷子裡磕了三個頭。

不過有些事也不能強求,既然找不見,就罷了。

***

夜裡。

五房。

已經是戌時了。

外頭早就沒什麼聲音了,就連屋子裡也是沉寂一片,離拔步床不遠的兩根燭火在繪著美人麵的燈罩裡慢慢燃著,不算亮,但也不算昏暗,隱約能照個屋中的大概罷了。

陸重淵以前一個人睡的時候,不喜歡點燈。

於他而言,黑夜並不算什麼,即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他也能看清身旁有什麼。

這兩盞燈是特意給蕭知備下的。

她這個人看起來細心,其實很莽撞,有時候半夜起來,若是沒有燈,總會絆一跤,有一次更嚴重,小腿磕到桌腿,整條腿都有了暗紅色的淤血。

那次之後。

陸重淵夜裡便會讓人留兩盞燈。

而此時。

他身邊的人早就睡過去了,氣息平穩,麵容平和。

睡得很香。

陸重淵以前從來不會去細想,可如今卻總是忍不住要想上一回,當初她做噩夢的時候,抱著他,呢喃著的,其實哪裡隻有“母親”這個稱呼?

是他......

一直忽視了。

她曾經拉著他的衣襟,在夢裡哭得踹不過來氣,除了常說的母親以外,還有父親和哥哥,甚至還有許多回,她抱著他,哭道,“哥哥,你究竟在哪?”

伸手覆在她的臉上。

他略帶粗糲的指腹,一寸寸地拂過她的眉眼。

今天慶俞走後,陸重淵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要拿身邊這個丫頭怎麼辦?他並不畏懼鬼神,自然也就不會因為她死而複生怕什麼,但她的身份,她的過去......他真的能夠不介意嗎?

雖然他以前很少回家,但也聽過不少顧珍和陸承策的事。

青梅竹馬,少年夫妻,成婚三年依舊琴瑟和鳴,倘若不是因為永安王府那件事,他們兩人應該到現在還會過得恩愛不疑。

他們曾經那麼好。

甚至還有過一個孩子。

想到這些。

陸重淵本來沒什麼情緒的臉上就閃過幾道陰鷙,就連薄唇也緊緊抿了起來,他不想去想這些事,想得越多,嫉妒就越深,可就算不去想,這些事也還是存在的。

她跟陸承策曾經是夫妻。

她曾經深深地愛著陸承策,甚至於現在......她都還有可能愛著他。

要不然今日她怎麼會有這樣的表現?

心裡的嫉妒就像一團熊熊烈火似的,陸重淵緊抿著嘴角,另一隻空閒的手緊攥成拳,他生平其實很少有控製不住自己情緒的時候,唯有幾次都同她有關。

第一次。

他以為她是因為他那個好母親才會接近她,以為她對他的好都是假的,所以他攥著她的脖子,恨不得她去死。

而如今。

他明明心亂如麻,甚至產生過殺人的念頭,卻不舍得傷害她半分,覆在她臉上的那隻手,依舊是溫柔的,甚至怕吵醒她,連指尖都不敢泄露半點輕顫。

陸重淵不知道應該拿她怎麼辦,但有一點,他很篤定——

他舍不得放過她。

她是他二十六年生命裡,唯一出現過的光。

她一步步闖進他的生命,拉開了他緊閉的心扉,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都不可能再放過她了。

他沒有辦法想象沒有蕭知的日子會是什麼樣的。

指尖抵在她的眉心,陸重淵小心翼翼地湊過去,他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汲取著她身上的溫暖,許久以後,他開口,“不要丟下我,永遠,陪著我。”

就算墮入地獄。

他也不會放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