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切事物淡出視線。
耳邊嗡嗡叫。
時間仿佛在這瞬間定格。
烈日高照,風紋絲不動。
溫歡愣愣地呆在原地。
少年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她額間,他渾身是汗,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睛定在她身上。
焦急慌張,以及,劫難過後的心有餘悸。
意識到危機來臨時封閉的感官此時恢複正常。
最先是嗅覺。
嗅見她自己的香氣,從他身上傳來。
是他的球衣。
他穿著早晨用來為她擦頭的籃球衣。
上麵蹭滿她的氣息。
而後是聽覺。
依舊是他的聲音。
純粹的憤怒。
不是對著她。
而是對著彆人。
他回頭對籃球場上吼:“你他媽這是打球還是打人?!”
籃球比賽中,球飛出去誤傷人是常事。
沒什麼大不了。
誰都沒想到,齊照的反應會這麼暴躁。
溫歡下意識拉了拉齊照的球衣。
像安撫一頭狂怒的獅子,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輕柔似羽毛:“齊……齊哥哥……”
一聲齊哥哥。
剛好是他能聽見的音量。
他明顯是從憤怒中回過神,目光重新回到她臉上。
晃一圈,慌張移開。
李銘最先跑上去,代表五班道歉:“不好意思啊。”
齊照直起身體,從溫歡麵前挪開,背對著她仿佛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
他語氣不再憤怒,瞬間降低的音調,顯得有些刻意:“我們班女生擱這站著,隨便砸傷一個都不行。”
輕描淡寫一句話,將個人行為上升到集體。
英雄救美不單單是為一個人,而是為維護整個二班。
二班女生激動興奮地圍過去。
溫歡被擠到後麵去。
比賽暫時中斷。
休息五分鐘,然而再繼續。
溫歡站在人群最後麵,身旁有人走過來。
“嚇到了嗎?”
溫歡抬頭看,是剛才那個叫陸哲之的男生。
陽光映在他臉上,有種近乎透明的蒼白。
他神情淡淡的,將一瓶橘子汽水遞過來:“是我不小心,差點砸到你,抱歉。”
飲料冰冰涼涼,觸著她的指尖。
溫歡接下,禮貌回應:“沒……沒關係……我……我也沒有受傷。”
陸哲之瞥她一眼:“驚魂未定?”
溫歡:“不……不是……我說話……說話就這樣。”
尤其是和陌生人。
他們一靠近,她更加緊張。
不張嘴說話還好,一張嘴說話,她就覺得自己像個弱智。
溫歡握住瓶身不再說話。
太陽曬人,曬得皮膚紅。
嫩白的肌膚泛起紅色。
就像是害羞的顏色。
不遠處人群中央的齊照忽然朝這邊走來。
身後賀州的聲音喊:“阿照你去哪,快坐下休息啊。”
齊照一走近,陸哲之笑了笑,轉身離開。
“陸哲之給的?”他指了指她手裡的橘子汽水。
溫歡點頭,“嗯。”
“賠禮道歉?”
“嗯。”
“給我。”
溫歡送上,齊照擰開瓶蓋,一邊喝一邊瞄溫歡。
她臉上兩團酡紅。
呼吸短促。
一口氣喝完飲料。
冰得太陽穴直跳。
齊照扔了瓶子丟回去,朝籃球場相反的方向走。
溫歡怔了怔,緩步跟上去。
賀州著急的聲音傳來:“阿照你去哪,比賽就要開始了!”
齊照頭也不回,手臂揮擺:“不比了,老子要去醫務室。”
賀州:“欸,你剛不還說沒事嗎?”
齊照:“現在有事了。”
從籃球場到醫務室,道路兩旁的樹隨建築風格變化。
香樟樹到懸鈴木,綠蔭厚重,樹葉間漏下的光線越來越窄。
溫歡跟在齊照身邊,關心地問:“腦袋疼嗎?”
齊照:“還好。”
溫歡:“謝謝,要不是你……”
話未說完。
齊照忽然停下腳步,悶聲悶氣問:“陸哲之和你說話,你臉紅什麼?”
溫歡張大眼,“我……我沒有臉紅啊。”
齊照抬手,微曲的食指從她臉上快速揩過。
滾燙。
僅僅半秒。
齊照就已經收回手,眉頭皺得更深,撇開臉不看她。
溫歡捧住臉,輕聲說:“可能是太陽曬的。”
齊照加快腳步。
到了醫務室。
校醫詢問情況,溫歡先一步開口。
她結結巴巴將剛才籃球場齊照被球砸中腦袋的事說一遍。
校醫見慣了,仔細檢查後伸手敲了敲齊照腦袋:“得做個ct才能知道有沒有腦震蕩。”
溫歡嚇住:“腦……腦震蕩?”
校醫笑:“小姑娘這麼不經嚇,你還不知道呐,全校頭最鐵的就是他齊照。”
溫歡咽了咽,問:“真的不要緊嗎?”
“真的不要緊。”校醫雙手插進白大褂口袋:“就他腿上有點擦傷,估計打籃球弄的,拿碘酒消毒,貼個創可貼就完事了,實在不放心,就扶他到那邊床上休息下。”
校醫走後,屋裡就剩溫歡和齊照兩人。
窗戶大開,外麵的花香飄進來,衝淡房間裡消毒水的氣味。
齊照往病床一躺,抱著後腦勺:“我要躺會,下節課正好翹掉。”
溫歡站在床邊:“嗯。”
齊照努努嘴:“你還不回去看比賽?”
“不看了。”
可能是花香和消毒水的氣味混在一起的原因,齊照胸口有點悶。
他看向溫歡,見她低眉順眼,剛才和陸哲之說話時也這樣。
齊照突然坐起來,指旁邊的碘酒和棉簽:“我不要自己弄。”
溫歡試探地問:“那我……我幫你?”
“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