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此刻停止。
齊照已不再是他自己的。
他呆滯地站在那, 動彈不得。
呼吸堵上, 知覺凝固, 整個人化作透明。
隻留眼睛和耳朵。
眼睛看她。
耳朵聽她。
風裡滿是悠揚的小提琴音。
讓人驚豔得頭皮發麻。
琴聲從耳朵灌進去,直入心臟, 緊攥靈魂。
高超的技術與飽滿的情感,每一個音符聽起來都是那麼美好。
像是金光雲霞中躍出的神之音, 她以弓弦為翅膀, 降落人間。
她不是在演奏,她是在魅惑人心。
是天使也是惡魔。
齊照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音樂的力量。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震撼,令人心甘情願沉淪。
如果說平時的她美得令人想犯罪,那麼此刻拿琴的她,美得讓人想跪下叫主人。
她閉著眼,嘴角微微上揚, 雙音,跳弓,自信滿滿, 閃耀光芒。
她用琴聲將他包裹, 劃下隻屬於兩個人的結界。
天才的演奏中,勢不可擋的柔情朝他湧去。
齊照覺得自己好像被她用琴聲吻到窒息。
他情願當場去世,也不要從這場美夢中醒來。
餘音徹底消散的瞬間,女孩子睜開眼, 對他莞爾一笑。
齊照心臟暴擊。
她緩緩放下琴和弓, 雙臂張開。
水光瀲灩的眼, 仿佛在問——好聽嗎?
齊照拔腿衝過去。
奔到她跟前, 一把將人抱起來。
溫歡被抱到空中,重心不穩,雙手勉強扶住齊照的肩。
他笑得像個三歲孩子,欣喜若狂地和她說:“這是我聽過最好聽的音樂,不會再有比它更好的了。”
他那麼開心,她甚至都不忍心打斷他,任由他抱著她轉圈圈。
直到快被轉暈轉吐,溫歡才出聲說:“齊……齊哥哥,你先放我下來。”
齊照回過神,立馬將人放下,笑得合不攏嘴。
他雙手背在身後,彎腰俯視她,鼻尖與鼻尖的距離隻差分毫,他唇邊的熱氣渡到她臉上。
少年晶瑩錚亮的黑眸,像沉在幽穀泉底的寶石,他緊盯她,仿佛她是山間一輪月,熠熠生輝沐浴他身。
溫歡抿唇,沒有躲開他的注視,她勇敢地迎上去,學他看她,她也盯著他。
她細聲說:“齊……齊哥哥,雖然這句話來得遲了些,但我依舊要和你說聲謝謝。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他這時才注意到她手裡拿的那把琴。
好像是他丟進垃圾桶的斯特拉迪瓦裡。
齊照驚訝:“我不是把它扔了嗎……”
溫歡指指庭院裡的人:“李媽……李媽收起來了,今天我回家,說想演奏曲子給你聽,李媽就將琴交給了我。”
她撫摸琴身,抱在懷裡,怔怔望他:“齊……齊哥哥,你還願意將它送給我嗎?”
齊照將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當然願意。”他停頓數秒,接著說:“隻要你喜歡,彆說一把小提琴,我送你十把都行。”
溫歡:“你……你哪來的錢。”
齊照屁顛屁顛說:“我賣身。”
溫歡瞪大眼。
齊照哈哈笑,刮了刮她的鼻尖:“騙你的,我就算賣身,金主也隻有一個。”
溫歡好奇問:“誰?”
齊照貼到她耳邊:“ 現在掌管我零花錢的那個人。”
溫歡漲紅臉。
海風吹過山坡花園,風裡有金魚草的香甜,以及少年身上淡淡的酒味。
下午喝酒壯膽穿女裝,吃了一大堆口香糖清新口氣,卻唯獨忘記身上沾濕的酒味。
溫歡不喜歡煙酒味。
可是她現在莫名地想要靠近嗅一嗅他。
齊照有些不安,下意識往後退,語氣彆扭:“都是汗味,彆聞。”
他往後退一步,她就往前進兩步。
“彆動。”
齊照隻好站住,眼睜睜看她靠他胸膛,一張小臉埋進他的衣服裡。
她說:“很……很特彆的氣息,好聞。”
她想起溫文伏在蔣之香脖頸邊說過的情話。
“愛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身上會散發特殊的氣息,你身上的氣息,隻有我的鼻子能嗅到,彆人都享受不到,是專屬於我的特權,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好聞。”
齊照心裡小鹿亂撞,天真地低下頭,嗅了嗅。
還好,不臭。
她說好聞,應該是安慰他。
女孩子忽然仰起臉,問:“我……我身上有味道嗎?”
齊照一愣,繼而俯身,像狗一樣圍著她嗅。
她身上怎麼會沒有味道。
奶香甜味。
比任何香水都要好聞。
他一度以為她偷偷抹了香水,所以才會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繞到她背後悄悄聞她。
他嗅她的樣子太滑稽,溫歡笑著推開他。
庭院裡沒有彆人,李媽和老李早就悄悄離去,山坡頭隻剩下溫歡和齊照。
歡愉的嬉鬨後,兩個人停下來,氣喘籲籲,注視彼此。
半晌。
兩個人不約而同說:“對不起。”
短暫的沉默。
溫歡緊攥琴弓,語調軟搭搭:“我……我那天不該對你發火。”
齊照點頭:“沒關係。”
溫歡深呼吸:“你……你不問我為什麼發火嗎?”
齊照笑著揉揉她的腦袋,張嘴就答:“是我做錯了,所以不用問。”
溫歡搖頭:“不是……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