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聲。
嘩然聲。
驚恐聲
一切發生得太快,從丁源餘發言到齊照衝上台暴揍丁源餘, 整個過程不足半分鐘。
少年完全失控, 力道又凶又狠,每一拳砸下去, 都是在往死裡打。
趙顥第一個反應過來,上去攔, 副校長緊隨其後。
兩個大男人拉不住一個發狂的齊照。
直到校園保安趕來,四五個人一起上, 才勉強將齊照從丁源餘身上拖開。
丁源餘鼻青臉腫, 被打得渾身是血,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整個過程他都沒有反抗,甚至不曾躲避。
齊照在角落裡被人壓著。
溫歡一步步走上台階。
地上全是丁源餘的血。
像是那天丁殷然死在她麵前時,鮮血四處飛濺的情形。
她盯著看了幾眼, 臉色慘白, 全身麻木, 跌跌撞撞繼續朝齊照的方向走。
腳踝被人一把抓住。
她往前跌,摔倒在丁源餘跟前。
丁源餘睜開紫紅發腫的眼, 虛弱地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他滿嘴是血, 對她笑:“才這麼點事他就受不了, 要是以後我再多努力一下, 你說他會不會為你殺人?”
他掙紮著爬起來,往她臉上抹一把血。
雪白肌膚沾上殷紅, 極致的鮮豔與漂亮。
他湊到她耳邊說:“如果是毆打致死的罪名, 他的人生應該會被徹底毀掉吧?我這個新玩法, 你喜歡嗎?”
溫歡怔怔地盯著他。
除了看這個動作外,她所有的感官都被剝奪。
發不出聲音,聽不見聲音,隻餘內心深處的怒意橫衝直撞。
溫歡抬手一巴掌扇過去。
丁源餘笑得更放肆:“這樣才對,你本來就是個施害者,裝什麼受害人。”
溫歡愣住。
丁源餘仰麵躺回去:“你聽,什麼聲音?”
滴嗚滴嗚。
是救護車的聲音。
事情剛過五分鐘,根本沒人來得及打電話,救護車已經駛進校園。
伴隨其後的,是警車。
夜晚風大。
從派出所出來,齊照裹緊外套。
過道幾個片警推門進來,拍拍他的肩:“齊照,又來做客了?”
齊照撇開視線,聲音沒什麼力氣,小聲問:“有沒有軍大衣,借一套我穿穿。”
民警小張拉開門將他推出去:“進局子你還借衣服,真當派出所是你們家開的啊?”
齊照扁扁嘴,雙手塞在腋下,呼著白氣凍得直哆嗦。
沾血的衣服被扒下來當物證了,他身上就穿一件短袖。
派出所外的路燈壞了,還沒修好。
烏漆麻黑的夜,零星一點火光灼著煙霧。
竇綠白嘴裡叼著煙,揮揮手:“這邊。”
齊照小跑過去。
剛到跟前,就被竇綠白拍腦袋:“你個小癟三又讓老娘來撈人。”
齊照捂住頭,任打任罵。
等竇綠白罵夠了,他往後麵看,問:“小結巴呢?”
竇綠白吐一口白煙,“回南城了。”
齊照大驚失色:“什麼?”
竇綠白指了指對麵街道:“看你急成這樣,媽會讓她回南城嗎?去便利店買熱飲了,這不,出來了。”
齊照抬頭,隔著馬路,便利店玻璃門前,穿白色羽絨服的女孩子正從門裡走出,低頭看購物袋裡的東西。
車輛馳騁,齊照等不及,直接奔過去。
便利店旁邊的小巷。
路燈一閃一閃。
溫歡將剝好的鹵雞蛋遞過去,齊照喝完熱牛奶,嘴裡嚼雞蛋,往袋子裡找其他東西。
她趕緊將加熱的速食飯拿出來。
齊照將臉湊過去:“啊。”
寒風瑟瑟,一碗盒飯吃成了山珍海味。
齊照捂住嘴打個飽嗝:“真好吃。”
一天沒吃東西,關得他都快餓暈了。
女孩子一言不發,拿紙巾踮腳為他擦嘴。
動作溫柔,問:“去車裡嗎?”
齊照搓搓鼻子:“再在這裡待會。”
謝愷也來了,車裡加上竇綠白和司機老李,總共三個人。
都是跑過來接他出局子的。
但他現在不太想麵對其他人的問候。
外麵冷得很。
齊照身上披著從竇綠白那搶來的大貂,彎曲手臂,將溫歡攬過來。
他疲憊凍僵的身體挨了她,跟近了暖爐一樣。
從內到外,烘得舒舒服服。
“冷不冷?”
“不冷,你呢?”
“我有點冷。”
她撈起他,小手貼上他的寬厚的大手,試圖為他搓熱雙手。
齊照盯著她圓潤的頭頂發呆,忽然開口問:“我凶嗎?”
她細聲答:“不凶。”
齊照想說“我沒有家暴傾向”,說出來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不說又擔心她以後害怕他。
拳頭都打出了血絲。
但他不後悔。
再來一次,他可能會揍得更狠。
一想到丁源餘,齊照渾身不自在。
他問:“去醫院看了嗎?“
“沒有。”
齊照鬆口氣:“彆去看,他要告就讓他告,怎麼樣都行。”略有停頓,緩聲強調:“天塌了有我頂著,我自己動的手,我自己負責,不關你的事,明白嗎?”
他語氣堅定,因為太過決絕,聽起來像是在立生死狀。
她久久未曾回應。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隻差一厘米。他手癢,想將她徹底抱進懷裡,剛抬手臂,女孩子從大衣下抬起瓷白細膩的臉:“你……你抽煙嗎,我去買一包。”
買了煙,兩個人重新走回巷子。
大貂蓋著,像連體嬰。
齊照側頭,昏暗的燈光下,溫歡撕開煙盒塑料包裝,遲疑幾秒,挑了最裡麵的煙。
手指夾了煙,沒往他嘴裡送,她自己含著。
走回原來的地方,溫歡掀了大貂往旁挪幾步,兩個人一下子隔遠。
破牆又臟又涼,她整個後背抵過去,含濕煙頭,重新放回去,又抽出另一支煙。
見齊照盯她,她晃晃指間的煙:“我……我媽媽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