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他聽見女孩子軟甜的聲音,她說:“原來你也不過如此。”
刀尖定在他的兩腿之間。
隻差分毫,就要剮下肉。
女孩子站直身體,拿起地上的書包,收好刀,背起雙肩包。
忽然想起什麼,她居高臨下睨他:“一直忘記告訴你,以前你躲在門邊偷窺我練琴的樣子,真是惡心至極。要不是你哥哥,我這輩子都不想認識你這樣的人。”
丁源餘震住,血色全無。
巷口。
陸哲之焦躁不安地等候,指間一支煙沒點燃,手有點抖,撚出煙絲。
強迫自己不插手。
度秒如年。
忽然背後被誰拍了一下。
女孩子走路很輕,悄無聲息。
“我好了,走吧。”
陸哲之快速往巷子裡瞥一眼。
丁源餘躺在地上笑,與之前他咄咄逼人的笑聲不同,這一次,他笑得淒涼絕望,近乎哭聲。
陸哲之收回視線。
女孩子已經從身邊走過,他小步跟過去。
“還以為你要殺人。”
她腳步輕快,繼續往前:“殺人犯法。”
陸哲之頓了頓,猶豫片刻,語調沉重:“剛才我很擔心。”
溫歡唔一聲看過去:“其實來之前我有看過人體解剖圖,大致知道該怎麼避開要害,隻讓人痛,而不會讓人死,所以你不用擔心。”
他一笑而過,知道她誤解了他的話,沒有解釋,而是順勢往下:“要是對方失血而亡怎麼辦?”
她停下腳步,認真思考,給出答案:“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我應該會在捅完他之後及時撥打急救電話,這樣一來,他的情況屬於輕傷,就算要追究,我未滿十八,又有自首表現,很大幾率罰錢調解,而不是入獄服刑。”
陸哲之一征。
溫歡:“當然了,這隻是一種假設,畢竟我沒有捅人,也不需要這樣做。”
陸哲之:“嗯。”
兩人沿原路返回。
街角擺放一個大垃圾桶,臟亂臭。
陸哲之加快腳步,餘光瞄見女孩子往垃圾堆那邊走。
他沒想太多,伸手拉住她:“走錯了,這邊。”
溫歡:“沒走錯,我要丟垃圾。”
他低眸掃視她,沒看到她手邊有垃圾。
女孩子卸下書包,拿出裡麵的刀:“以後我應該不需要它了,不需要的東西,和垃圾沒什麼差彆。”
陸哲之緊抿雙唇。
半晌。
他接過她手裡的刀,“前麵臟,你在這站著,我去扔。”
扔完返回,看見她在哈白氣。
雙手不停搓,時不時往耳朵邊貼。
陸哲之取下脖間的圍巾走過去。
沾著體溫的圍巾暖烘烘,他一點點用圍巾包緊她的雙手。
如果是齊照,大概會直接牽過她的手,以手暖手。
他沒有那麼一雙寬厚滾燙的手掌,所以隻能用這種方式,渡給她溫暖。
女孩子抬起裹著圍巾的雙手往臉邊貼。
貼完左邊臉貼右邊。
最後半張臉埋進去,露出一雙烏亮的眼睛望他:“謝謝你。”
陸哲之語氣淡然:“謝我什麼?一條圍巾而已。”
她眨眨眼:“不止是圍巾,是今晚的全部。”
陸哲之轉頭,深深凝望她。
他現在一停下來,腦海裡就全是她拿刀的樣子。
陰沉沉白膩膩,天真靦腆卻又異常懾人,一眼即可致人於死地。
那樣的場景,可能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你為什麼不說話?被我嚇到了嗎?”她試探問,聲音溫溫柔柔。
陸哲之移開目光。
他將拉鏈拉到脖間,雙手插上衣兜裡,眼鏡片蒙上一層白霧。
恰好路過一家門窗大開的“按摩”店。
店裡紅燈幽幽,肥膩的客人仰麵向上,濃妝豔抹的女人扭著腰關門閉窗。
陸哲之摘下眼鏡擦了擦:“要是你從那裡麵蹦出來,我才會嚇一跳。”
溫歡皺眉。
陸哲之悶聲:“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明白。”
沉默片刻。
陸哲之:“餓不餓,想吃點什麼?我請你。”
她沒有客氣,脫口而出:“我想吃冰淇淋。”
“冰淇淋?”
“嗯。”
女孩子又恢複從前的熟悉模樣。
孩童般純真,仿佛溫室裡含苞待放的花朵。
隻是。
花期未至。
她已搖曳生姿。
陸哲之重新戴上眼鏡,世界重歸清晰。
包括身旁人的臉龐。
她清麗的眉眼柔軟溫和,一雙眼盯他,似乎在問,到底去不去吃冰淇淋?
陸哲之語氣波瀾不驚:“走吧,去買哈根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