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愷眯眼看齊照。
齊照不用他開口,直接說:“她送什麼我都知道,一隻限量版的萬寶龍鋼筆。”
走過去一看,果然是。
齊照挨著溫歡坐下,眼神驕傲地看了看謝愷。
謝愷翻白眼。
溫歡和陸哲之的聊天主題從禮物轉到其他話題上。
陸哲之劃過手裡的kindle屏幕,兩瓣薄薄的唇張合,慢聲緩言,念:“我經過了一段艱難的路途,但現在已經好全。”
溫歡接下一句:“死的那個是狗。”
“你覺得這個故事是悲劇嗎?”
“不是。”
陸哲之一愣,深邃的眼望過去,難得有傾訴欲:“我覺得沃爾特已經得償所願。”
溫歡語氣淡然:“我也這樣認為,從始至終,他都清楚地知道凱蒂不愛他。”
陸哲之:“或許這不僅僅是個愛情故事。”
她點頭:“可以當做人生寓言,畢竟凱蒂最後得到了新生,不對,沃爾特也得到了新生。”
陸哲之停頓,試探問:“你有看過《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嗎?”
她清澈的眼裡迸發光芒:“有。”
“最後一句——”
“神來之筆,一句單獨摘出來看純粹是粗鄙話,但卻是全書點睛之筆,全篇壓下去的絕望悲哀瞬間爆發。”
陸哲之俯過去,在溫歡耳邊正經說出書的最後兩個字。
溫歡笑了一會又歎氣。
兩個人相聊甚歡,其他人根本插不進嘴。
謝愷拍拍齊照,小聲問:“他們倆聊啥呢?”
齊照:“不知道。”
他站起來往外麵走,謝愷坐了兩分鐘,坐不住追過去。
大門口。
齊照蹲在地上,背影頹然,雙手搭膝蓋往前,指間一包紙盒,是吸煙的姿勢。
謝愷走近:“齊照,不是說戒煙了嗎?”
“偶爾抽一根。”
“抽煙解愁是吧?”
謝愷也蹲下去,往齊照懷裡瞥,眼疾手快,搶走他剛收起的“煙盒”和“煙”。
“媽的,你拿pocky裝煙抽?”
齊照裝不下去,奪回抹茶味pocky,扔一根往嘴裡叼:“我就愛吧砸這一口,不行啊?”
謝愷:“行。”
齊照繼續嚼。
謝愷揀出一根吃,漫不經心問:“齊照,吃醋了?”
齊照:“沒吃醋。”
謝愷:“彆跟哥口是心非,今天這場生日會是哥辦的,你要是不高興,哥得負責任。”
齊照嘴裡一根pocky已經軟掉,從唇邊折開,掉到地上碎掉。
他盯著巧克力碎渣,語調沉悶:“我真沒吃醋。”頓了頓,聲音輕下去:“我就是突然覺得自己文化程度低,像文盲。”
謝愷安慰:“你們不都高中生嗎?大家文化程度都一樣。”
齊照轉頭看謝愷:“你知道他們剛才聊什麼嗎?”
謝愷茫然:“我不知道。”
齊照:“他們剛才聊的第一本書叫《麵紗》,我看過好幾遍。”後麵跟一句幾近無聲的話:“但我看不懂,我不知道那個男的為什麼要愛那個女的,也不知道故事的含義是什麼。”
謝愷:“看不懂就看不懂唄,文盲怎麼了,文盲不是人啊,文盲就不能追女孩子談戀愛了?”
齊照撇撇嘴:“那倒也是。”
屋裡的光透出零星半點。
少年天真黑亮的眼睛裡,不再是肆無忌憚,多了一抹飄忽不定,像是在琢磨什麼。
謝愷長歎一口氣,拍拍齊照的背,問:“你們住一起,平時都聊些什麼?”
齊照:“反正不聊那種深厚的話題。”
這時候回想起來。
他們聊啥了?
好像也沒聊什麼。
成天就是哈哈笑。
齊照問:“謝愷,你說兩個人在一起,有沒有什麼必要條件?”
謝愷:“喜歡不就行了嗎?要什麼必要條件?”
齊照:“可如果我想讓對方喜歡我一輩子呢。”
謝愷:“那你努力一輩子不就得了嗎。”
齊照刮目相看:“謝王八,你今天熬得一手好雞湯。”
“我不但熬雞湯,我還給你灌□□。”謝愷問:“你他媽連個告白都不敢,走路沒學會就想著起飛了?還一輩子,一輩子你個大頭鬼!”
齊照乖巧噤聲。
憋了兩分鐘,噤不住,齊照再次感慨:“謝愷,我現在真後悔,以前沒有多看點書。”
謝愷:“齊照,你不會自卑了吧?”
齊照炸毛,扔了手裡的pocky:“放屁,老子會自卑?”
謝愷站起來:“那你蹲這嘀咕個啥。”
齊照:“我樂意。”
屋裡兩個人還在聊天。
薛早在旁邊用古早的跳舞機玩得開心。
齊照走進屋裡,陸哲之正對溫歡複述《麵紗》裡的話。
謝愷轉頭看齊照。
齊照佯裝無事,一屁股坐下,翹起二郎腿,對謝愷講話,聲音故意放大,背誦他《麵紗》唯一記住的話:“我對你根本沒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全屋人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