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天。
就在溫歡快要忘記這件事的時候,齊照忽然神秘兮兮地將她帶到花園。
夜晚海風頗大,壁燈的光線裡浮現塵埃,有小蟲子拍著翅膀在燈下撲騰。
星空下,一台白色鋼琴放在花叢之中。
齊照按住溫歡在鋼琴凳坐下。
他挨著她坐,雙手放上琴鍵:“關於那天在謝愷生日宴上的事,其實我有話告訴你。”
溫歡好奇:“什麼話?”
他沒再開口,而是開始彈奏鋼琴。
高橋優的曲子。
《吃醋》。
溫歡哭笑不得。
齊照彈完最後一個音調,轉頭望她,英挺的眉眼滿是小孩稚氣:“好了,我說完了。”
溫歡:“你等我一下。”
她跑進屋裡,回來的時候,她手裡多了把小提琴:“我也有話要對你說。”
齊照眨眨眼。
溫歡笑著拉動琴弦。
一首老的流行歌。
無人不知。
《我的心裡隻有你沒有他》。
齊照坐在鋼琴凳上,眼眶泛紅,溫歡拉完曲子走到他麵前:“好了,我也說完了。”
齊照抱住她,雙手牢牢圈著她的腰,腦袋擱她身上,激動的情緒使得他無法再保持冷靜:“歡妹妹,我好感動,我迫不及待想要報答你的喜歡。”
溫歡搭上他的後腦勺摸了摸:“不用了。”
“不行,現在我不報答你就會立刻暴斃身亡。”
“說吧,想做什麼?”
齊照語氣真誠:“我想做-愛。”
溫歡想了想,無奈歎口氣:“來吧。”
彆墅沒有其他人。
在腎上腺素的刺激下,齊照突破了自己又一個羞恥界限,達成野-合的成就。
全程都保持著傻笑的表情。
要多興奮有多興奮。
吃醋什麼的,果然還是要讓她知道。
就算被嘲笑幼稚又如何,他對她有占有欲,這種強烈的欲望,他偶爾也想讓她知道。
這場歡愛,淋漓儘致。
結束後,溫歡表示:“我不想再看見那張鋼琴凳。”
齊照抱著她往屋裡走:“遵命。”
歡愉的快感逐漸褪去,溫歡慢慢清醒,耳邊仍是他們弄出的鋼琴聲。
混亂,毫無規律,時快時慢,隨著主人的動作譜成一曲進行曲。
好在山頂隻有他們一棟彆墅,要是被彆人聽見,隻怕要抱怨這亂七八糟的樂曲。
她越想越臉紅,做的時候不覺得,做完了才泛起可疑的羞恥心。
僅僅幾秒而已,她不由自主哼起調子。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客廳沙發,齊照剛將溫歡放下,就將她打開平板,記錄著什麼。
齊照:“歡妹妹,你在做什麼?”
溫歡:“在寫我們的做-愛之歌。”
齊照:“……”
安靜地等待了十分鐘,等到溫歡拿開平板。
齊照:“寫完了嗎?”
溫歡:“一氣嗬成。”
齊照:“我就是你的靈感繆斯。”
溫歡:“等以後公開演奏的時候,有人問起這首曲子的背景,我一定會照實回答。”
齊照繃不住了:“彆啊,多害羞。”
溫歡伏在他身上笑,打趣他:“你看看你,做的時候像豺狼虎豹,做完了卻又像個嚶嚶嚶嬌羞小媳婦。”
齊照沒有急著反駁,他攥住她的雙手翻身壓進沙發裡:“既然如此,那我就一直做個豺狼虎豹好了。”
溫歡立馬求饒:“齊哥哥。”
齊照哼唧兩聲,一個法式深吻埋進去,不情不願放過她。
這天夜裡,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過去的事。
說過的,沒說過的,津津有味地交換對方的情報。
他聽了她時常飛回來看他的事,自鳴得意,趴她身上,趾高氣揚。
她立馬用他鎖起來的那些偷拍照反擊,戳他銳氣。
兩個人你來我往,聊得口乾舌燥,半夜興致來了,又開始做運動。
做完運動,還是睡不著,又開始聊。
天亮的時候,晨曦照進房間。
溫歡側躺,半闔著眼,要睡不睡。
齊照目不轉睛盯著她看。
女孩子吹彈可破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起淡淡光澤,她枕在他的手臂上,呼吸均勻綿長,懶洋洋地喚他:“齊哥哥,我想睡覺了。”
齊照親親她嘟起的小嘴:“夢裡見。”
她果然睡著了。
幾秒的功夫,就已墜入夢鄉。
齊照睜著黑亮的一雙眼,怎麼也看不夠。
她足夠喜歡他。
她愛他。
他已經有資格向她求婚。
不能再等,等她睡醒,他應該立馬央求她做齊太太。
金魚的記憶隻有七秒。
齊照的勇氣隻有七分鐘。
睡前信心滿滿,睡後一塌糊塗。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在夢裡,他夢到了溫歡的拒絕。
齊照怕老鼠,怕鬼,現在又多了一樣。
三樣之中,最後一個造成的恐懼是核-彈級彆。
很早很早之前,他就想過要向她求婚。
在十七歲血氣方剛的年紀,做完作業放鬆的時刻,他構思了無數個未來向她求婚的點子。
每一個點子,都足夠盛大,高調奢華。
他要買通所有媒體,讓所有的電視台同一時間播放他的求婚詞,向全世界宣告他滿溢的愛意。
他要帶她做熱氣球上高空,會有直升飛機圍繞著他們做表演,每架飛機上都印著一個字,加起來就是三個字:嫁給我。到時候,他會指著一圈的高樓大廈豪宅彆墅告訴她,隻要嫁給他,千億家產全部屬於她。
又或者,他帶她去太平洋,蔚藍的海域波瀾壯闊,會有由專人訓練的海豚,從海麵鑽出來,跳一個愛心圈,緊接著就是花樣遊泳的運動員們出場,在半空用特殊噴霧,形成三個字:嫁給我。
齊照想了各種各樣的求婚場景,直到現在,他才想起自己忽略的一件事。
要是她不願意,怎麼辦?
他丟臉是小,可萬一她也嫌丟人現眼呢?
可是,他真的好想求婚。
好想好想,將她變成齊太太。
齊照不敢直接去問溫歡,逮著竇綠白當救命稻草,一開口就是:“媽,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騙婚?”
竇綠白:“你想找死嗎?”
齊照:“那我去問我爸。”
竇綠白:“你爸都沒有成功的事,你這個小兔崽子就彆想了。”
齊照:“那可不一定,畢竟我爸的攻略對象是老油條,而我的攻略對象是清純可人天真善良小仙女。”
竇綠白嗬嗬冷笑:“我現在就打電話告訴歡歡,讓她不要上當受騙。”
齊照急了:“你想不想要兒媳婦了?”
竇綠白:“沒有兒媳婦,我有女兒啊。”
齊照:“乾女兒而已,名字寫上我們家戶口本更穩妥。”唔一聲,虛心請教:“要是我上歡歡那邊的戶口本,你覺得我爸我爺爺還能給我家產嗎?”
竇綠白無情嘲笑:“先彆說家產,就說你想入贅,歡歡也不一定要你。”
沉默的氣氛持續半分鐘後。
竇綠白:“齊照,你不會是考慮那種下作手段吧?媽告誡你,生米煮成熟飯的事,無心就算了,若是有意,那就是缺德,是無恥。”
齊照悶出一句:“我愛她,我尊重她都來不及,怎麼可能用這種手段對她。”
竇綠白安撫他:“要麼你試試絕症?”
齊照:“不行,我如果要騙她,就要騙她一輩子,絕不讓她發現真相受傷哭泣。”
這回輪到竇綠白沉默了。
她難得正經一次,語氣嚴肅,告訴齊照:“媽建議你先求婚試試,隻要你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一次不行就來兩次,兩次不行就來三次,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齊照吊兒郎當地問:“你是說我爸嗎?活該你配他。”
“滾。”
一通無用的電話講到最後,竇綠白輕描淡寫丟下句:“忘記告訴你,我和你爸又登記了。”
齊照呆滯。
八卦消息永遠都是最好的暖場劑。
夜晚散步。
溫歡從齊照那裡聽到消息,短暫的震驚後,慢慢恢複平靜:“雖然有點突然,他們複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畢竟多年感情擺在那。”
齊照知道她在想什麼,勾住她的手:“是不是覺得像追劇,明明早就猜到結局,但真的盼到大結局,又會覺得意難平?”
溫歡點頭:“對,就是這種感覺。”
齊照:“因為人永遠都不會對美好的事物感到滿足,但凡一件事的結局是快樂美好,他們就會盼著這件事一直延伸下去,但悲劇就不同了,因為太苦,淺嘗輒止就足以讓人膩掉。”
溫歡哇地看向他。
齊照揚起下巴。
心理學沒白看。
為了達成他騙婚的目的,過去一周,他日夜苦讀催眠心理學。
雖然,也沒看出個什麼玩意來。
齊照裝逼扮酷帥沒能帥過三秒,溫歡在他身後喊:“有老鼠!”
齊照跳起來:“哪呢?”
溫歡笑著往他懷裡鑽:“被我嚇跑了。”
齊照攬住她:“哪有老鼠,你逗我。”
話音落,她忽然又喊一聲:“齊哥哥,你身後是什麼?”
明明已經上過一次當,卻還是忍不住上鉤受騙,齊照:“是,是什麼?”
溫歡嗷地一聲衝他張牙舞爪:“是鬼!”
她往前跑,邊跑邊笑他是膽小鬼。
齊照雙手插兜,跟在溫歡身後。
草地修剪整齊,下午下過一場雨,土地濕潤稀鬆。
他順著她留著的腳印,意大利皮鞋踏上去,像最虔誠的朝拜者,向著他崇尚的夢想追去。
她剛剛嚇了他兩次。
或許,再多一次,也未嘗不可。
他不是什麼膽小鬼,回家路上,他已經聽過無數遍梁靜茹的《勇氣》。
溫歡走到懸崖邊,扶著欄杆對海喊:“結婚真好,希望乾媽幸福一輩子。”
齊照站在她身後,高大的身軀將她徹底覆蓋,他從後麵抱住她:“是啊,結婚真好。”
她隻是笑,不再說話,閉著眼睛感受海風。
不知過了多久。
久到她已經聽習慣他忽然加速跳動的心跳聲,他驀地開口問:“你總是喊我齊哥哥,會不會覺得膩?”
溫歡:“還好,喊習慣了。”
齊照:“習慣可以改,你有沒有想過換一個稱呼?”
溫歡:“換一個稱呼?”
齊照:“比如說。”
“嗯?”
“喊我老公。”
溫歡愣住。
她覺得,可能是她誤解了什麼。
數秒的停滯,她掩飾地笑一聲:“老公老婆,喊起來好肉麻。”
齊照:“結了婚的人,不都這樣互相稱呼對方嗎?”
溫歡:“可我們又沒有結婚。”
齊照:“我們現在就結婚。”
溫歡瞪大眼。
一分鐘。
整整一分鐘。
齊照發誓,這是他生命中,最難熬的一分鐘。
但再如何難熬,也沒能熬出頭。
一分鐘後,溫歡轉身跑開。
齊照站在原地,傻傻望著溫歡逃跑的身影。
他伸進口袋裡的手停止摩挲戒指盒。
沒關係。
第一次而已。
他會習慣的。
隻要她還肯理他,他就不傷心。
他該為自己感到高興,至少她沒有當麵拒絕他。
她隻是走開而已。
她為他留了麵子,如此體貼的舉動,足以說明,她還是很愛他的。
半晌。
齊照伏倒在欄杆邊。
太蠢了。
簡直蠢到家了。
怎麼可以這麼隨意地向她求婚。
現在好了,他該怎麼哄她,萬一她有心理壓力,要和他分手呢?
戒指盒不小心從口袋裡跌出去。
齊照彎腰去撿。
沉迷在沮喪情緒中的他並未注意,女孩子去而複返,他甚至沒有聽到她的腳步聲。
他隻是趴在那,不停地對自己洗腦。
溫歡先他一步將戒指盒撿起來:“齊哥哥買的嗎?”
她將戒指盒遞回給他,齊照沒有接。
抱了最後一絲希望。
內心哀求,渴望她會順勢收下。
溫歡直接將戒指盒放到欄杆上。
齊照一顆心全摔碎。
她問:“齊哥哥,你怎麼哭了?”
齊照背過身,揉了揉腥紅的眼:“眼裡進了沙子。”
她又遞了戒指盒給他:“呐。”
齊照不肯要:“你先放那。”
她堅持。
齊照無可奈何,餘光一瞥。
不是被她撿到的那個戒指盒。
是他多年前沒能送出去的那個戒指盒。
溫歡笑著伸出手:“替我戴上,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