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代五公主謝陛下恩典!”
“弟弟,你心裡果然有姐姐的位置!”
兩個女人都喜極而泣。
平陽公主也為妹妹感到由衷的高興。
唯獨皇後衛子夫心情微妙。
她原本沉浸在長女即將與平陽公主的兒子、開國功臣曹參之後平陽侯曹襄成婚的喜悅中,誰想王夫人轉眼就搭上隆慮公主,並與隆慮公主一唱一和,給還在繈褓中的五公主定下了身份不輸曹襄的夫君!
可惜這是皇帝的決定,她這個失寵皇後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遊移間,衛子夫與劉陵對上視線。
這個女人——
擅長心機的劉陵覺察到衛子夫的不甘與落寞,假裝不解地問道:“陛下,既然長公主和五公主都已覓得良配,那一公主、三公主還有四公主……”
“朕自有主張,與你何乾!”
劉徹當場打斷劉陵。
隆慮公主則一臉沉痛:“陛下是心疼我這個姐姐才把五公主許婚給我家兒子,可沒有故意跳過中間三個公主,若此事不合禮儀,就讓我一力承擔。”
說完,她又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劉徹與平陽公主見狀,紛紛安慰隆慮公主,其他人也跟著噓寒問暖,隻把劉陵冷落一旁無人問津。
劉陵感到很不甘心。
“陛下——”
“你還想說什麼?”
劉徹冷著臉。
“我……”
“方才你承諾要把你在長安的家中收集的書冊全部送給朕的小月亮,怎麼還不走?”
劉徹對劉陵下逐客令。
劉陵聞言,卻是靈機一動,對李令月道:“我在長安家中的藏書可以裝滿十輛馬車,公主確定全要?”
“這麼多?”
李令月猜出劉陵想作妖,假裝被劉陵的話驚到。
劉陵聞言大喜,脫口而出:“四公主何不與我同回,親自篩選?”
“可是……”
女孩看向劉徹。
劉徹道:“無妨,劉陵你隻管把竹簡送到未央宮,朕讓博士們為四公主篩選。記住,你承諾送小月亮整整十輛馬車的書冊,少一卷都不行!”
劉陵:“……”
合著你們父女要把我敲骨吸髓啊!
但是她不敢反駁。
對方是皇帝,是至高無上的權力象征!
“喏。”
……
……
送走全身散發黑色怨氣的劉陵,劉徹心情舒暢極了,抱著女兒對在場的貴婦們道:“嬌兒什麼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她不是男孩!”
“女孩才更加貼心,不是嗎?”
平陽公主不知劉嬌非衛子夫所生,笑嗬嗬地說道:“當然如果四公主也是男孩,我們的衛皇後就成了天底下最歡喜也是最憂愁的母親了!”
“為什麼這麼說?”
“一胎兩個兒子、兩個兒子都這麼優秀,哪個母親會不歡喜?但太子之位隻有一個,給誰都會委屈另一個兒子,可不就憂愁了?所以啊,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是老天在成全我們的衛皇後!”
說到這裡,平陽公主忍不住笑了起來。
王夫人和隆慮公主也都露出微笑。
唯有衛子夫低下頭,敷衍道:“平陽長公主說笑了,子夫出身卑賤,生下皇長子已是上天厚愛,又怎敢妄想一胎雙生龍子?”
“瞧你說得!放眼本朝,整個大漢沒有哪個女人能比得上你的福氣!”
平陽公主輕拍衛子夫的手:“不僅自己肚子爭氣,為陛下生下長子,弟弟和外甥更是舉世罕見的將才,屢戰屢勝,殺得匈奴人聞風喪膽!”
“那也是因為公主將子夫推薦給陛下,子夫才有今日的榮耀。”
對自己的恩人兼兒女親家平陽公主,衛子夫於公於私都保持著敬意和感激。
平陽公主笑了笑,直言道:“我給陛下推薦的美女數不勝數,唯有你為陛下生下皇長子,這不單單是我的功勞更是你的福氣。”
“公主——”
“咳咳!”
劉徹打斷女人們的相互客套,摟著四公主,對中常侍道:“劉陵送來的書冊,一定要讓博士們詳細檢查!尤其是《淮南子》相關的抄本!”
“喏。”
“還有,你們以後不要再見劉陵了!”
這句話是對現場包括兩位公主在內所有貴婦說的。
為防姐姐們不知道輕重,劉徹強調道:“淮南王一家子這些年蠢蠢欲動,朕已經忍他們忍了很久,不想再忍下去!”
“弟弟,你的意思是——”
“世上很快就不會再有淮南王劉向這個人了!”
“喏!”
女人們被皇帝鏟除淮南王的決心震撼,紛紛低頭。
……
……
劉徹既然下定決心鏟除淮南王,派去劉陵住處“取書”的人自然不會對翁主客氣。
他們借著取書的名義將劉陵府邸上下左右仔仔細細排查一遍,連廚房、臥房都沒放過。
滿載竹簡的十輛馬車離開時,劉陵府邸已是一片狼藉,不知道的還以為劉陵翁主被皇帝派人抄家了!
劉徹!劉嬌!
你們給我等著!
我要把你們碎屍萬段!
劉陵在心中發狠。
僅存的幾個心腹門客湊上前,問道:“翁主,現在怎麼辦?總覺得陛下最近一直針對著王爺!”
“你們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劉陵好聲沒好氣地坐下,憤憤道:“我父王何等聰慧才華,可惜時運不濟,竟被這寡廉鮮恥刻薄無情的小子處處壓製!”
“翁主息怒,小心隔牆有耳。”
“我知道,我沒生氣,我隻是……”
劉陵漸漸壓下怒氣,冷靜分析現狀:“自雷被進長安、金娥歸家,劉徹便對我與父王連番動作,近來更變本加厲,而且……”
“而且什麼?”
“今年開年他連續兩次發動對匈奴戰爭,雖有天運庇佑讓他發動的兩場大戰都獲得勝利,國庫卻也因此一滴不剩,本該行休養生息政策,他卻立刻推出武功爵製度,大肆聚斂金錢充盈國庫,掌兵的衛、霍也都留在長安而不是派往邊關……由此可見……”
“翁主,您莫不是在擔心——”
“你說呢?”
劉陵麵色冰冷無比:“聚斂錢財,集結大軍,再加上近期一樁又一樁的針對父王的調查問話,他顯然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若淮南王舉兵起事,便派衛霍率領大軍,武力鎮壓淮南王的叛亂!
“如此一來,翁主豈不就——”
門客們紛紛擔心劉陵的安危。
劉陵笑道:“要成大事必定會有犧牲,能夠成為父王的皇權霸業的踏腳石,我雖死猶榮!”
“翁主怎可如此輕薄自己的生命!您可是您父王的頭號謀臣和功臣!”
門客們極力勸說劉陵:“我等願以性命護翁主離開長安,與王爺會合!”
“你們要我逃跑?”
劉陵有些驚訝。
門客道:“陛下已經準備好雷霆手段對付王爺,唯有翁主可助王爺化險為夷!”
又道:“趁現在陛下還沒有正式與王爺決裂,翁主要早做打算!”
“我……”
劉陵有些遲疑。
她不想就這麼灰溜溜地離開長安,但想到劉徹這些年對自己的無情刻薄,以及淮南王府即將陷入的危急局勢——
“好!我聽你們的!立刻收拾行李!三天內離開長安!”
……
……
世人用學富五車形容學問淵博家學深厚,而劉陵在長安城的住處就收藏了整整十車的竹簡,其中甚至有不少是皇家書庫也沒有收藏的精品珍品,淮南王的富庶和底蘊可想而知。
整整十車竹簡送到未央宮,奉命核查竹簡的博士們自然欣喜若狂。
“翁主在長安城的家中就有這麼多竹簡,淮南王府的藏書必定堆積如山!”
“這本是……天啊!是孔仲尼親傳弟子顏回的手抄批注《論語》!趕緊派人去膠東國通知董大儒!”
“不敢相信!竟然是廣成子的玉佩,上麵刻有他參修《黃帝內丹術》的感悟!立刻給陛下送過去!”
“……”
伴著一句接一句的驚呼,博士們將竹簡中的珍品精品選出。
沒想到去劉陵住處“拿書”還能有意外收獲,多年來一直夢想修仙飛升的劉徹大喜,對引發這件事的四公主更是愛不釋手越:“嬌兒如果是男孩,朕一定現在就立你為太子!”
“女孩不可以做太子?”
李令月故作懵懂。
劉徹笑道:“太子是儲君,將來要做皇帝,哪有女人做皇帝的道理?”
但我前世的母親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登基成為開天辟地的第一位女皇帝!
李令月心中默默說道,麵上平靜溫和:“原來如此,父皇準備給嬌兒什麼補償?”
“補償?”
劉徹詫異。
女孩仰頭,一本正經地解釋道:“父皇方才說,如果嬌兒是男孩,此番立下大功的大功足夠讓父皇立嬌兒為太子,可嬌兒並非男孩,父皇無法立嬌兒為太子,豈不該給嬌兒一些補償?”
“好好好!補償你!補償你!”
劉徹被女孩的聰明伶俐逗得哈哈大笑,道:“從今天開始,嬌兒的待遇等同長公主,如何?!”
“長公主嗎?”
女孩轉動眼珠。
長公主通常是隻給皇帝的姐姐和皇帝的第一個女兒的尊貴封號,非嫡出的皇女要得到長公主的封號就隻能盼望同父同母的弟弟登基成為皇帝了。
然而,她是李令月,她曾經被封鎮國公主,可以開府養幕僚,左右國家政策,擁有龐大的私人武裝,對普通公主而言是殊榮的“長公主”在她眼中平平無奇!
“怎麼,你還想要更多?”
劉徹笑盈盈地看著女兒。
他喜歡這個女兒,不僅僅因為她的聰明才智遠勝其他皇子皇女,更因為她的性格和神情都像極了自己,眼睛時常像燃燒著火焰一樣明亮。
很多年前,他曾被另一個眼中燃燒著火焰的女孩吸引,發誓娶她為妻,得償所願後才發現,性格、年齡以及成長經曆都無比接近的她和他可以成為朋友,成為知己,卻絕不能成為夫妻,更不可以成為帝後。
因為他們都太強勢太驕傲,在一起的時候像極了兩隻刺蝟,明知道隻要主動露出柔軟的肚皮就可以獲得對方的溫柔,卻誰都不願意為對方率先收起自己的尖刺!
也不知她現在——
念及此處,劉徹情不自禁道:“嬌兒,想不想和朕去郊外打獵?”
“想!”
……
……
黎明時分,一輛外表樸實無華的馬車從未央宮駛出,馬車有遊俠打扮的禁軍騎兵跟隨。
出長安城門後,劉徹走出馬車,脫下繁複累贅的織錦外袍,騎上隨行的禁軍統領牽出的千裡良駒。
“嬌兒,你這馬鐙的主意當真是天才中天才。”
“嬌兒隻是提出想法,是大漢的能工巧匠把馬鐙從想法變成了實物。”
說話間,一身獵裝的李令月騎上小紅馬,頭發束起如男孩模樣,腰上掛著金彈弓,頭頂傳來從霍去病處討要來的獵鷹的徘徊低嘯。
“小鷹鷹~吃肉嗎?”
李令月掰下一塊肉乾逗鷹隼。
鷹隼聞到肉香,立刻俯衝而下,叼走李令月手中的肉,滑翔停在馬車頂,一邊吃肉乾,一邊用金色眼睛賊溜溜打量四周。
劉徹見狀,哈哈大笑:“這家夥以前跟在霍去病身邊的時候明明眼神沒這麼賊精,小月亮,你訓鷹有道啊!”
“嬌兒哪裡懂得訓鷹,不過是耳濡目染學了父皇的幾分手段。”
“哦?”
劉徹被挑起興趣:“說來聽聽?”
“嬌兒不說!”
女孩鬨起小脾氣,甩起小馬鞭朝著長門宮方向奔去。
劉徹見狀,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
身為帝國最高統治者,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館陶大長公主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找借口把四公主帶去長門宮?
即便她們不曾母女相認,也早已認識彼此,關係非常。
他默許著這一切,不僅僅因為劉嬌是他最喜歡的女兒,更因為她在他心中始終——
就這樣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地追著女兒進入長門宮吧!
有嬌兒在,她應該不會和我大吵大鬨。
……
……
“停——”
發現前方聚集著數十名全副武裝的遊俠,領隊果斷停下車隊,對車裡的劉陵稟告道:“翁主,前麵有些不尋常。”
“怎麼不尋常?”
劉陵探頭,發現前方不僅聚集大量遊俠打扮的騎手,隊伍中間還有兩個熟悉的背影!
劉徹?!劉嬌!
他們在這裡乾什麼!
難道說——
不對!
喬裝離開長安城的時間是昨天深夜確定的,同行的全是願為我效死的忠義之士,他們不可能出賣我!
即便我身邊真的潛伏著皇帝的奸細,以劉徹的皇帝身份,一道聖旨就能讓我死無葬生之地,沒必要親自來荒郊野外送我上路!
除非……
他對我並非……
回想往昔,劉陵心中難免波瀾萬丈。
說從未心動是不可能的,畢竟,不論樣貌還是才學或者身份,劉徹都是劉陵此生遇見的男人中的最頂級,雖然他的刻薄無情也是她平生僅見。
可是——
如果你曾愛過我,哪怕隻是一瞬間,我都不至於……
痛苦在激蕩,將劉陵的心撕成千千萬萬的碎片。
她深吸一口氣,對隨行的心腹死士們道:“你們可知道他們是誰?”
“末將不知,還請翁主明示。”
“是陛下,中間那個穿玄色衣服的中年男人是當今陛下,他身邊的紅衣女孩是本朝四公主,她曾不止一次壞我好事、在她父皇的唆使下變著法子羞辱我和我父王!你們若對我和我父王忠心不一,就……”
“翁主,您可是要——”
心腹們感受到劉陵的瘋狂,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額頭和掌心滿是冷汗。
“殺了他們!成就我父王的皇權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