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1 / 2)

蕭渡還記得自己在九音螺上設下護心咒的情景。

那是在他把蕭玉案送去顧樓吟身邊的前一夜。他人在陪蕭容用晚膳, 心卻落在了蕭玉案身上。其實沒什麼可多慮的,他早已下定決心,一切都安排好了。但他總覺得有些不安, 隱約有一種預感,他在做一件錯事,一件無法彌補的措施。

蕭渡意識到自己是在猶豫,他向來厭惡優柔寡斷之人, 斷不能容忍自己變成那樣。把人送走就好了,他告訴自己,隻要蕭玉案不在身邊,這些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情緒就會散了。

可萬一不是呢,萬一他就是希望蕭玉案在身邊呢?那也無妨, 等拿到青焰後讓蕭玉案回來便是。

為了讓蕭玉案能安然無虞地回到自己身邊, 蕭渡在九音螺上下了一道護心咒。他怎麼都想不到, 這道護心咒到頭來竟成為了蕭玉案逃離他最重要的手段。

蕭玉案就站在他麵前, 用他千辛萬苦尋來的碧海潮生,刺入他的心臟, 親手毀了他留給心愛之人最後的保護。

他刺得那麼果斷, 那麼狠, 仿佛他已在腦海裡做了百遍千遍。可他還是那麼好看,手起扇落時的致命風情看得人連痛都忘了。

“嗬……”蕭渡輕笑出聲。他捂著胸口,呼吸急促發顫, 躬身看著蕭玉案,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蕭玉案低聲道:“很早。”早在兩年前他得知九音螺上有護心咒後, 就把九音螺當成了自己在蕭渡那最後的退路。

“所以是蓄謀已久麼。”蕭渡嘴中含著血腥道,“你故意讓孟遲發現下毒之事,也是為了激怒我……從始至終, 你都想要我死。即、即使你知道我是你哥哥,你仍然沒改變主意。”

蕭渡身心都在遭受一場淩遲,遍體鱗傷的身軀無法承受更多。他嘔地吐出一大口鮮血,終於支撐不住,跪倒在蕭玉案眼前。

有生以來,蕭玉案第一次俯視著這個強大恐怖的男人,臉上流露出一絲茫然,“我也不想這樣的。你死了,我不會有多開心。可是……可是你為什麼非要逼我呢?我被控製了那麼多年,我隻想過自由的日子啊,我有錯嗎?”

“嗬嗬……哈哈……”蕭渡越笑越大聲,神色已近癲狂,“阿玉,你看看我們多像……在骨子裡,你就是和我一樣的人。你應該留在我身邊的,阿玉。隻有我才能護著你,隻有我才有資格擁有你……”

蕭玉案微微牽起嘴角,“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說這種話有意義嗎,不如想想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

蕭渡不笑了,他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必須非常努力地睜大眼睛,才能看清蕭玉案的樣子。“阿玉……”

蕭玉案低頭看著他,目光平靜,“嗯,我在。”

蕭渡又吐出一口鮮血,他抹去嘴角的血跡,道:“扶我起來。”

蕭玉案稍作遲疑,還是將蕭渡扶上了主位,正要收手時,蕭渡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抓住了蕭玉案的手腕。蕭玉案沒有掙紮,靜靜地等著。

“另一個九音螺在我身上,你把他毀了,以後就沒人能通過它找到你。”

蕭玉案沒想到蕭渡最先交代的會是這件事,愣了一愣,道:“知道了。”

蕭渡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接下來說的每句話都可能是他對蕭玉案說的最後一句話。他想說一些小時候的事,想告訴蕭玉案他這兩年來有多想他,他有多後悔傷害了他。他……他準備了蓮花燈,想著等七夕那日帶他去洛水旁,像幼時一樣一起放一盞花燈。他甚至想利用蕭玉案對將死之人的同情心博取一個主動的吻。他想說很多很多,可真正說出口的,隻有他尚未實現的大計:“雲劍閣。”

蕭玉案明白他的意思,輕一頷首,道:“我會儘力替你滅了雲劍閣。”

“不,不是儘力,是一定。”蕭渡手上發狠,“蕭家上下數百口,還有你娘親,均死於雲劍閣之手。你一定、一定要……”

蕭玉案皺起眉,道:“果然。”

蕭渡渙散的瞳仁中閃過亮光,“你如何……咳咳,你想起來了?”

蕭玉案搖搖頭,“我猜的。你以滅雲劍閣為己任,想必不僅僅是為青焰那麼簡單。”

“阿玉真的好聰明啊。”蕭渡喘著氣道,“可是沒有我,你怎麼報仇呢。”

蕭玉案淡道:“即便有你,刑天宗也不是雲劍閣的對手,還會枉送許多人的性命。仇是要用腦子報的。”

蕭渡低低一笑,“就像你現在?”

“我沒想過報仇,我這麼做也不是為了報仇,我隻是……”蕭玉案話音一頓,自嘲一笑,“算了,我和你解釋這些乾嘛。”他深吸一口氣,道:“話都說完了嗎?我不能留你太久。”

蕭玉案這句話讓蕭渡體內僅剩的一根弦斷了。他滿眼的眷戀和不舍,死死地盯著蕭玉案,被血染得豔紅的雙唇顫顫發抖,“阿玉,我好不甘心啊。隻差那麼一點,你……你就是我的了。”

蕭玉案看著他瞳仁中的自己,輕聲道:“你好好睡罷。”

蕭渡眼簾有如千斤重,他緩緩閉上眼,竟是連看蕭玉案的力氣都沒了。“阿玉,以後我不能護著你了。”

“沒事,我會護著自己。”

蕭渡的聲音低得像是在囈語,他像是陷入了一個回憶中,回憶裡的阿玉紅著眼眶問他疼不疼。“不疼……”他說,“彆哭啊阿玉,你哭我就疼了。”

“我不哭。”蕭玉案喉尖滾了滾,啞聲道,“我以前沒為你掉過眼淚,以後也不會。我不會為你哭。”

蕭渡閉著眼睛,嘴角勾出一個滿意的微笑,“好……那,哥哥可以走了。”

蕭玉案守在蕭渡身邊,看著他的笑容一點點的消散,忽然伸出手,用衣袖擦去了他唇周的血跡,溫聲道:“我們兩清了,哥。”

殿外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孟遲自夜色中而來,聞到濃鬱的血腥味,臉色一變。她以為這些是蕭玉案的血。入殿後,孟遲看到蕭玉案完好無缺地站在尊主之位旁,不由地鬆了口氣,問:“尊主呢?”

蕭玉案回眸看了眼蕭渡,道:“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