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宰治也準備趁著天黑之前,出去一趟。
美知就這樣眼巴巴地凝視著他的背影,看著那扇門開啟之後,或許是森鷗外出差的原因撐大了她的膽量,有之前的前車之鑒,雖然森鷗外沒明說不讓她出去,但從未主動提出讓她出門的打算。
小狗都要每天遛一遛,她都關在這裡六個月了……
“等一下,”美知叫住了他,“太宰君……”
少年扶著門,氣定神閒地問她:“有什麼需要帶的嗎?”
美知又猶豫了一下,她擔心森鷗外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和自己生氣,但如果太宰治不說的話,那應該沒事的吧?
太宰治沒得到回答,就繼續站在那裡耐心等待,直到聽到美知目光定定地望著他,好像做出了什麼決定一樣:“太宰君,我哥哥有和你說……不讓我出門的事情嗎?”
“沒有,”太宰治回想起森鷗外的話,雖然他表麵上有這樣一個意思,但是沒有明說,太宰治露出一個意會的笑容,“美知想要一起出去嗎?可以哦,我不會告訴森先生的。”
美知從來沒想到會這麼容易得到一個想要的結果,她很明顯地愣了一下,似乎是被開心到說話都結巴了:“可,可以出去嗎?”
太宰治像站在羊圈外的一頭帥氣的狼,正趴在木柵欄外誘惑著小羊出來一起玩耍一樣,不停地說著圈外的草有多鮮嫩多汁,而他的計謀正中那隻叫做美知的小羊下懷。
兩個人,一個是做慣了這種特立獨行的事情,不願被規矩左右;而另一個則是玩心四起,被鎖在小地方許久,好不容易得到撒歡的機會,在得到太宰治的一點認可後,便多了幾分膽子少了幾分顧忌。
兩人一拍即合,美知臉上的笑掩蓋不住,她跨出大門的那一刻,牆壁上的幾個隱蔽攝像頭微微一閃,將畫麵傳遞了已經坐上船的森鷗外手機上,儘職儘責。
太宰治因為要挑選貼身衣物,便在繁華的街道上找到一家男性衣物專賣店,而美知因為能夠看到周圍久違的景色,稀奇地看來看去,便也沒太注意跟隨著太宰的腳步,走進了那家店。
店門上懸掛著的風鈴叮鈴作響,清脆不已。
美知跟隨他走進去的那一刻,便接收到了店員們的注目禮。
“歡迎光臨!”
男店員走近,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問:“請問客人需要什麼幫助呢?”
美知察覺到周圍掛著的衣物是什麼後,臉色爆紅地低頭走了出去,她的腳步很快,不亞於落荒而逃。
太宰治輕咳一聲,“請給我拿兩件型號的內|褲吧。”
店員笑容加深:“好的,請您稍等。”
而站在店外的美知也無法完全脫離剛剛的尷尬境地,借著晚上的風吹散臉頰上的熱氣,包裡的手機突然響動了一下,是信息傳來的提醒。
美知打開了未讀信息,是森鷗外發來的。
“美知現在有在想哥哥呢?”
不知道為何,美知有些心虛地看向周圍,好像被森鷗外看到自己貿然外出一樣,但很快她就鎮定下來,認真打字回複了一句:美知有在想哥哥,哥哥吃飯了嗎?
當信息發出去的那一刻,太宰治就已經從店裡出來了,包裝袋被他拎在手裡,而他看到美知給那個備注“哥哥”的人回信息的時候,就大概知道森鷗外肯定是發現他們出來了。
篤定她會和自己說這件事,所以並沒有直截了當地說,讓美知發覺不了他的真實意圖。
少女在發現他走出來的時候,還緊張地看著他,絲毫不知道這條信息的意義實則是在警示著太宰治。
“我還以為被哥哥發現了,”她局促地仿佛做錯事一樣,想要提前回去又想到他還沒買完東西,“太宰君,我們再去那邊看看吧。”
少年的深棕色頭發在路燈下顯現出漂亮的光澤,他聰明的頭腦反應迅速,他並沒有點破,直接繞到隔壁的男裝店買了兩套衣服,他動作很快,本來這次算是執行任務,而他花費在自己身上的時間有點太多了。
美知正在一家店鋪前買,本來性格就像一樣的人,從草莓小錢包裡拿出兩份棉花的錢遞給了老板。
老板很大氣地給了她兩個比彆人大上一圈的,美知轉過身正好對上走近的太宰治,她用著無法拒絕的可愛眼神把其中一個花朵形狀的遞給他:“太宰君,這是你的!”
繃帶少年和那個一點也不搭,他走在美知的左側,將她和馬路隔開,因為美知時不時發出對的讚歎,也不由得不顧形象地咬了一口。
還沒有品嘗出什麼味道,舌尖處的甜膩瞬間融化在口腔裡,快的就像手掌心抓住的沙子,瞬間即逝,又或者——
就像生命。
“森小姐,每天待在房子裡快樂嗎?”
而他又開始沉思於活著的意義到底在哪,望著一旁無憂無慮的少女,不禁問了出來。
美知咬了一口,這句話讓她想起之前因為病情嚴重不得不待在房子裡吊命的事情,她搖了搖頭:“不快樂。”
太宰治沒說話了,垂下眼瞼,他想要問她為什麼如此不快樂還要如此心甘情願地被鎖在那間房子裡呢?為什麼要如此不快樂的活著呢?
然而美知卻繼續說道:“但人生就是這樣的,總要舍棄一些東西才能換來自己的想要的,這叫等價交換。”
太宰治第一次認真審視著比他年紀還要小的女孩子,她保持足夠的天真浪漫卻不失清醒,明明麵容稚嫩卻好像經曆過很多事情一樣,非常的老練。
“我們不可能永遠都處於快樂的時刻,”美知對這種事情一向看得很透,或許就是這份清醒支撐著她做任務下去,“如果沒有痛苦的話,那我現在就感受不到快樂,就不會覺得手裡的有多好吃。”
他們再繞一個彎就到家門口了。
太宰治笑了笑:“你說得對。”
這一次他沒有稱呼美知為森小姐,而改用平等對待時的你。
“所以啊,”美知感歎了一句,“哥哥是為了我好才讓我待在這裡的,雖然不快樂,但是我不能辜負他的一片心意呀。”
而另一側坐在柔軟沙發裡的男人看著眼前的大屏幕,聽著少女小大人一般的話語,心裡的氣似乎一下子就消掉了。
男人捂住自己的臉,指縫裡依稀能看到男人露出的笑容,他很高興。
他的妹妹,太犯規了。
【親情度:35點】
美知吃棉花的動作一頓,這突如其來的親情度,將她打得措手不及。
怎麼會這麼突然?
美知翻看自己的手機,確定沒有新的信息發過來後,終於開始懷疑起這裡是否有森鷗外的眼線了。
但為了不打草驚蛇,美知假裝沒聽到的樣子開始掃視四周。
而這一掃視,就看到了拐角處突然衝上來的一隻雪白老虎。
這不是住宅區嗎,沒有樹林之類的地方,處於城鎮中心的位置,連動物園都沒有……
那這是哪裡來的老虎!?
太宰治眸光一厲,從腰間掏出黑色的手|槍,而那隻白老虎似乎是惡狠了,對他的武器熟若無睹般,依舊朝著美知的方向撲過去。
美知下意識地把手裡的丟了出去,被正中麵門的白老虎突然被一團粉色遮住了視線而不得不突然刹車,用前爪撥開糊在臉上的東西。
它甚至用上了舌頭,那一團軟綿綿黏糊糊的東西在它的舌尖融化,甜津津的,老虎的動作一頓——
從剛開始的抗拒變成了雙爪捧著舔|舐,看得美知呆在一旁。
老,老虎也愛吃!?
太宰治信步走過去,在那隻白老虎沉浸在的世界裡時,伸出手點在了老虎的額頭。
原本體型龐大的白老虎轉化成了一個白發少年,看著年紀不大,穿著破舊,臉頰瘦削,但是比在貧民窟的芥川要好上一些。
而他在那大口吃的時候,突然往左右陌生的環境觀察了一番,似乎很是震驚自己為什麼在這裡,嘴裡為什麼還叼著一團。
他看起來就膽子很小地將背脊靠在牆壁上,彎下腰曲起腿,看到陌生人之後聲音都顫抖了起來:“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太宰治站在美知的麵前,用身體將身後的美知完全遮住,而他則是朝中島敦微微一笑:“看來還是一隻神誌不清的小老虎呢。”
美知好奇地想要走過來被太宰治伸出手臂攔住動作,頭也不回地淡聲示警道:“森小姐,這可不是一個好的主意。”
美知便退後一步,乖巧得不行。
“你先進去吧,”太宰治把鑰匙給她,示意接下來的幾扇門將由她自己去開啟,他的臉上總是給人一種掌控全局的自信,“我和他再聊一聊。”
中島敦抱著腦袋坐在地上,而抬起手的手,自然就露出胳膊上的一些被鞭笞的傷痕,出現在一個小孩子身上便有些觸目驚心了。
美知沒有多說什麼,她開門走了進去,去廚房拿了一袋椰蓉麵包後又返了回來,而此刻,太宰治和白發少年單方麵的聊天已經結束了。
白發少年依舊是一臉迷茫地坐在那裡,太宰治一眼就看透了她想做的事,將那袋麵包接過來,儘顯紳士風度:“阿拉,我去吧。”
美知站在不遠處眺望著,而那個白發少年在得到這份饋贈之後,並沒有露出半點不願和羞辱的神色,反而感激地看向了美知的方向,站起身向她鞠躬。
美知回了一個笑,雖然對這個世界出現的異常非常不解,但——
好在有驚無險。
下次還是找森鷗外談一談這個奇妙的世界吧。
因為這是早期森鷗外給自己製作的房子,並沒有接待外人的打算,房子裡隻有一間浴室,等到美知洗漱完出來之後,太宰治才開始使用。
即使已經換過氣了,浴室依舊殘留著著剛使用過的熱氣,鼻尖縈繞著沐浴露和洗發露混合的香氣,他脫下自己的衣服,拆開身上的繃帶,露出身上零零碎碎的傷口,在鏡子下,他看到自己今天摔下而變得青紫色的背部,一塊又一塊的,看上去格外嚇人。
他洗得很快,但等到他用著和美知一樣的沐浴用品後,便有一種生活在一起很久的荒唐錯覺。
美知穿著睡裙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將醫藥箱放在那裡,體貼地多拿出了一大卷繃帶。
而為了維持少年這個年紀的自尊心,她放下就離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等到太宰治走出來的時候,正好和在廚房喝水的少女打了個照麵。
他的鼻尖縈繞的香氣不知道是從他自己身上散發出去的,還是對麵傳過來的,現在他們身上的氣息是完全一樣的,根本分不清。
而在對視片刻後,太宰治才率先開口:“晚安,森小姐。”
美知胡亂地點著頭,“太宰君晚安。”
現在的時間其實還不太晚,時鐘指向數字九,美知回到房間後還不困,而正當她想拿一本書打發時間的時候,頭頂的燈泡閃了兩下,就徹底滅了。
停電?
美知保持坐在凳子上的動作好一會,沒有等到電燈重新變亮,被黑夜籠罩的恐懼一點點地爬上她的腳背,三聲敲門聲突然出現在耳邊,美知嚇了一跳,隨後聽到太宰治說話的聲音。
“森小姐,你知道手電筒在哪嗎?”
借著窗外的月光,美知從椅子上起身,她其實也不太確定,“雜物間?”
“找過了,隻有蠟燭。”
美知像瞎子一樣伸出手臂慢悠悠地往門的方向走去,擔心門外的人會等久,她壓住膽怯:“請等我一下。”
少年在門外嗯了一聲,為了節省時間,他率先打開了門,美知看到他的身影後放下了一半的心,身後的書架上突然倒了一本書,啪的一聲,在這安靜的房間裡格外的響亮,而美知本就提著膽子往外挪,此時也不由得被嚇了一跳,小兔子一樣衝出去,撞進了少年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