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樓下的管家仰視著已經拉開窗簾的房間,他隱約能看到梅雷迪斯少爺梳理整齊的褐色短發,他穿著硬挺布料的背帶褲,白色的翻領襯衫束在褲子裡,他領口上還打了個灰褐色的領結,麵龐白淨,濃睫遮掩下的綠眸顯得溫順,此刻他正注視著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小姑娘,聽她細聲細氣地說話。
她的金發真是……太耀眼了。但這樣的耀眼絲毫沒有掩蓋她玫瑰般嬌嫩的容貌,瑪姬粉色的唇瓣一張一合,她的身上渡了一束透過彩色玻璃的日光,紅寶石的眼睛讓她看起來像個天真又迷人的天使。
瑪姬手裡拿著藥,原本的大半警惕轉變成感激,她天真地看著梅雷迪斯,他剛剛正在作畫,輪廓已經出來了,沒有塗色,但依稀能看出來是個穿著繁複衣裙站在花園裡的小姑娘。
瑪姬注意到少年的房間裡還放著一幅油畫像,被放在透明的玻璃櫃子裡擺放著,雖然看不清油畫內容但可以看得出來被人珍重。
她隻能看了個大概,梅雷迪斯或許有過和小姑娘交談的經驗,他仰揚頓挫地將一件普通的事情也能說得有趣,臉上的表情又格外生動,逗得瑪姬笑個不停。
門外敲了兩下,原本還想說點什麼的梅雷迪斯抬頭看了一眼門,他的聲音恢複了平時的冷淡:“進來。”
瑪姬也回頭看,她手裡抱著藥已經在這裡待了不少時間了,開門的是管家,他的右手握拳抵在心臟的地方,彎腰行禮:“梅雷迪斯少爺,伯爵已經回來了。”
聽到伯爵兩個字,梅雷迪斯臉上的表情變了一下,他從椅子上下來,沒顧及禮儀將瑪姬也抱了下來放在地上,“他過來了嗎?”
管家低頭:“是的,少爺。”
他們之間的對話讓瑪姬察覺到維托父子或許關係不太好,她剛想說到時候離開了,梅雷迪斯已經將她交給了管家,瑪姬感受到頭頂有人輕輕碰了一下她的頭發,但很快就離去了。
“帶她出去吧,走後門。”
下一秒管家就將瑪姬抱起,步子穩重地往走廊另一個方向離開。
過了沒一會,維托伯爵手持手杖敲響了他的門。
他似乎剛從宴會上出來,身上還沾著未散的酒氣。梅雷迪斯側過臉朝他的父親遞過去一個眼神,並沒有行禮的打算:“父親。”
男人也不惱,他看了一眼他的房間試圖找出另外一個人的痕跡,但看了好一會也沒發現,乾脆直接問出口了:“聽侍女說,你這來了個小姑娘……我怎麼沒看到人?”
梅雷迪斯冷漠地垂下眼眸,似乎盯著自己手裡的書籍看,但他們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個不想對視的幌子罷了。
“她看錯了,”褐發少年翻了一頁書,不為所動,“父親,您還有什麼事情嗎?”
聽到他仿佛在挑戰自己威嚴的話,男人壓抑著脾氣,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他難以忍耐地用手杖在地板上砸得篤篤作響:“梅雷迪斯!”
相比於即將要爆發的中年男人,少年顯得尤為鎮定和無所畏懼。
他側過頭去,那眼神並不像是再看一位父親,那是比陌生人還要冷漠的目光:“我聽著呢,父親。”
“我希望你能認清自己的身份,”如出一轍的綠眸回望著他年輕的兒子,維托伯爵收斂了自己的怒氣,又變回了那個高傲的、不通人情的維托伯爵,“你要記住,那些卑賤的平民和你沒有任何瓜葛。”
“不要再和他們接觸,你聽清楚了嗎?!”
梅雷迪斯沒有回答,隻是望向放在玻璃櫃裡那幅小女孩在花園裡奔跑的油畫出神。
被管家送到門口的瑪姬鞠躬道謝,如果沒有管家的話,她也沒這麼順利拿到止痛藥。
“快回去吧,”管家的視線在她臉上很快劃過,看向了彆處,“這件事不要告訴彆人。”
瑪姬把藥藏在口袋裡,鄭重地點頭跑了回去。
威廉從拐角處走了出來,他看著那扇合攏的門,又將視線移到瑪姬的背影上,抬腳跟了上去。
當瑪姬把藥拿給路易斯的時候,這件事就已經瞞不住了。
她很有眼色地在他們麵前站得筆直,威廉臉上看不出表情,路易斯本來也在生氣她自作主張,但一想到瑪姬是為了自己才去做這種事情一句責怪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懂事的妹妹,寵著都來不及,又怎麼忍心說她。
路易斯看得出來威廉在生氣,他生氣的時候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瑪姬,看似平靜的水麵下,暗藏波濤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