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抽泣著的、絕望的求饒痛呼聲就這麼清清楚楚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並隨著玩家的遠離而慢慢變得微弱，最終消散無聲。
每個選擇了這個做法的玩家都會心頭悶痛，難受壓抑。
“我在……乾什麼啊？”
有人操縱著“蝙蝠俠”繞路離開，忍不住就捫心自問。
“我親眼看著一群惡棍在折磨一個無辜的老人，就因為打不過這群惡棍，就因為不想再耗損精力去通關，就這樣將這個老人置之不理，我他媽還算個人嗎？”
“更可笑的是，我現在操縱的角色還是蝙蝠俠，是那個寧願自毀名聲，也要堅持真相和正義、保護弱小的蝙蝠俠！我現在這樣的行為，配操縱蝙蝠俠嗎？”
“我配玩正義聯盟的遊戲嗎？那些超級英雄能在現實裡拯救這些無辜者，我在遊戲裡也是個loser，甘願當個逃兵？”
在良心的譴責和拷問之下，有不少人當即操縱蝙蝠俠調轉回頭，來來回回反複翻攻略，拚著死個二三十次的循環往複，也要把流浪漢救出來。
然而，由薇拉親手撰寫的劇本怎麼可能這麼簡單，更絕望的劇情殺還在後麵：
如果玩家真的這樣絕情地對流浪漢置之不理，那麼在劇情進展到第二天時，蝙蝠俠重新返回這個地點，就會發現一具冰冷的屍體。
流浪漢死了。
在汙水和垃圾中，年邁的老人渾身是傷地倒在那裡，那雙毫無神采、依然渙散的眼睛，就這麼圓睜著，安靜地注視著玩家。
因為“玩家”的置之不理，這個全然無辜的老人……就這麼，在無儘的痛苦和絕望中死去了。
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好似穿過了屏幕，拷問每個人的心：
“為什麼不回應我？”
“為什麼假裝沒有看見我？”
“為什麼明明知道我在被人虐打，也不願意出手救我？”
等到有人真的發現了這個細節，並將其錄製下來發到視頻網站上時，幾乎所有選擇了繞路逃避的玩家都哭成了狗。
“這遊戲……這遊戲折磨王啊！為什麼這麼虐！嗚嗚嗚我一開始的時候真的以為這隻是個一次性劇情，因為太難了不想再打就跳過了，結果……，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他媽——！這居然是個連續的因果劇情嗎？？這遊戲不僅操作難得一批，劇情居然還這麼虐？不行了，我要哭了……”
“我的眼睛已經哭得腫成了核桃……這遊戲真狠啊，就這麼把我拚命想要忘掉的愧疚和難過又重新揭開了，對不起，手殘還偷懶的我不配操縱蝙蝠俠。”
在視頻曝光的那一天裡，對不起，蝙蝠俠的話題再度被刷上熱門，和這個話題一塊兒被刷上熱門的是視頻製作者的真情告白。
“最終還是決定讀檔回去重打新手關卡，儘管我已經通過了第一個劇情大關。”
這個對《深淵》明顯抱有極高熱情的普通玩家如是寫道：
“我一開始下載《深淵》的時候，隻是為了給養倉鼠的女友率先做個攻略，可萬萬沒想到，她沒有愛上這款遊戲，我卻對《深淵》徹底沉淪，不可自拔。
遺憾的是，和大多數玩家一樣，我也在新手關卡這裡卡住，也正是因為這裡，《深淵》向我們展示出了其獨特的多樣性和開放性。
因為我在新手關卡這裡已經卡了一整天，又迫切地想要知道後麵的劇情，所以我選擇了繞路，避開新手關卡直接進入劇情——後來發生了什麼，你們也知道了。”
看到這段話，大多數曾經被薇拉的劇本紮心的玩家們又想嚎啕大哭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樣，在麵對難以匹敵的敵人時選擇了退縮，可就我個人而言，我大概是活了二十多年，才發現自己一直都是個孬種。
遊戲裡，我明明可以複活，明明熟悉這些混混nc，明明大神們已經給出了攻略，可我還是想逃避，我還是沒有選擇去救那個老人，更何況……是現實呢？
我承認自己是一個膽小如鼠的孬種，我知道在現實裡遇見這種情況我也不會上去幫忙……在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我突然就明白我的女友為什麼會那麼喜歡蝙蝠俠了。”
“我們哪怕到了遊戲裡都是慫包，可蝙蝠俠呢？這老兄經曆的可是現實啊！現實裡可沒有什麼複活，也沒有什麼攻略，他在黑暗中行走，稍有不慎就會被那群惡棍抓住把柄，稍有差池就會像遊戲裡那樣被一擊ko，可他讓步了嗎？
敢在黑幫雲集的哥譚市對抗一切罪惡，能在重重危險中一命通關，他退縮過嗎？他休息過嗎？他像我們這群慫包一樣繞過路嗎？”
“蝙蝠俠，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見這篇告白，我隻是想對你說：
嘿，哥們兒，真有你的。
我愛你，我非常愛你，超級英雄。”
這大概是一個有女朋友的直男所能表達出來的最肉麻的真情實感了。
在視頻博主的真情告白之下，無數曾經繞路而行、冷漠地忽視老人求救的玩家紛紛曬出了自己讀檔重來的截圖。
“我決定重來一次了……好吧，我不想在遊戲裡也當個孬種。”
“新手關卡再難老子也衝了，等著我啊老爺爺！”
“我手殘，我通不了新手關卡，但是一想我操縱的可是蝙蝠俠，我就覺得不能給超級英雄這麼丟臉。”
“……這一次，死得再難看，也要把人給救回來！”
……
彼時，太陽緩緩地升起，給哥譚帶來了一個難得的晴天。
韋恩集團的辦公室內，布魯斯緩緩地翻過這些評論，他的視線在密密麻麻的“蝙蝠俠，我愛你”、“蝙蝠俠，你是個真正的英雄”刷屏中劃過，最終落在了麵前女孩的臉上。
璀璨明亮的陽光就落在那汪綠色的湖泊中，薇拉的眼睛熠熠生輝，像是寶石一般清澈，又像是狐狸般狡黠。
更像是……親手將王冠重新呈給公主的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