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鋼骨焦躁地低吼,“我們得阻止他們,我們得阻止那兩個發瘋的男人真的動手!”
——“如果他們真的失控,如果他們兩個人同時失控,就全都完蛋了!”
“超人?”
停留在紐約的哈爾舉目遠眺,他的身形浮空而起,冷冷地道,“我看見他了。”
“那你——”
“他已經離開了。”
哈爾握緊了拳頭,忽而騰空而起,哂笑一聲,“行,聽你的,我去,阻止超人。”
說罷,他不顧閃電俠和鋼骨的厲聲阻止,和戴安娜一樣,沿著超人離去的方向追逐而去。
而在他們之前,那道紅藍色的弧光已經從烏雲和雷電之中呼嘯而來。
豆大的雨點從他的身側飛散而過,又重新墜入哥譚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克拉克的眉眼之間,所有的情感都消失無蹤了。
那些懇求、那些痛楚、那些拋開一切尊嚴的祈禱、那些卑微到了極點的奢望,伴隨著那句話,通通消散無蹤了。
他的心臟被挖掉了一大塊,空空如也,風和雨吹落進來,形成篤篤的回音。
不會再有了。
那些情感、那些克製、那些隱忍,不會再有了。
在高空之中,他毫不遲疑地朝著坐標地點前行。
——他要殺了他。
他要殺了小醜。
他正在這樣做。
短短數十分鐘之內,拋去了所有理智,卻又依舊維持著理智的男人在小醜的身上用儘了一切殘忍的手段。
他拚著不要命的打法,拚著自身的受傷,他親自碾碎了小醜四肢的每一寸骨頭,他親手踩斷了小醜的肋骨,蝙蝠鏢深深紮進了對方的眼眶中,那張塗滿油漆的臉已經完成變形,可那張扭曲猙獰的臉上,卻依舊在笑著。
男人一腳踩在了他的胸口上,腳尖緩緩用力,在倒影和昏暗之中,他看見了那雙幽深晦暗的藍眸。
被怒火和痛楚席卷、被巨大的後悔和自責籠罩,卻又被森寒的殺意和凜冽的凶狠所包裹——這樣明亮的眼睛,這樣美麗的顏色。
縱使全身已經完全不能夠動彈,小醜卻還是欣喜若狂地睜大了眼,他咧開嘴,噴出了一口汙穢的血沫:
“來呀——咳咳咳,來呀,殺了我呀!小蝙蝠,殺了我啊!”
布魯斯的側臉上,一道在搏鬥中縱橫而下的傷疤正緩緩綻開,鮮血從傷口處滿滿流淌而下,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腳下的對手,沉默著出手了。
“如、你、所、願——”
天空中的炸雷隆隆震耳,那隻朝向小醜脖頸要害處伸出的手穿過若有若無的光暈,以雷霆萬鈞之勢打碎了世界的平衡和秩序。
一如薇拉伸出向著月亮伸出的手,在那樣岌岌可危的刀鋒之上,她輕輕一推,他們就跌入了地獄之中。
隻要一下,隻要這個動作,這個世界的所有英雄就將不複存在,蝙蝠俠就會被拖入泥淖之中,成為下一個瘋子!
隻要那麼一下,隻是那麼輕輕地一下——
小醜所有的笑容,對於眼前這隻失控的猛獸一切的期待和欣慰,終止於突然出現的那隻手。
在蝙蝠俠即將真正碾碎小醜的咽喉時,那隻手從男人的身側出現,並以極快的速度鉗製住了對方。
男人的行動被硬生生地阻止了。
小醜的笑聲戛然而止。
雨漸漸地停了。
天邊的呼嘯聲像是一道驚雷般落在了墓園的另一側,克拉克終於趕到了這裡。
他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裡,維持著一手按住布魯斯的動作,偏過頭,深深地看向那一團漆黑披風所在之處。
布魯斯甚至都沒有回頭,他的手臂開始用力,在和克拉克這一場沉默的對抗中,金屬盔甲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音。
凶獸低聲地咆哮,衝著曾經的友人露出了獠牙。男人身上的殺意始終揮之不去,他沙啞地問:
“你要阻止我嗎?超人?”
“對。”
周身同樣遍布著森冷的殺意,克拉克低頭看了小醜一眼,目光在他不成人形的臉上逡巡片刻,忽而搖了搖頭。
“……你不能殺了他,至少現在不能,蝙蝠俠。”
“因為我們得通過他找到薇拉。”
“——!?”
隔著盔甲,手掌的末端也傳來了劇烈的抖動。
迎著布魯斯陡然衝著他抬起的頭,克拉克的嘴唇嗡動了兩下,他的情緒劇烈地變化了良久,才輕輕地說:
“那不是薇拉,那不是她。”
那個被小醜塞進旅行袋裡的“薇拉塞納”,屍體的脊骨與正常人無異。
所以,那就不是薇拉。
“薇拉的脊骨是筆直的,所以,那不是她。”
克拉克喃喃地說,那張一直僵硬而冰冷的臉頰上,逐漸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他說:“我一直在看著她。”
他一直在看著她。
他一直站在她的身側,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望著她的背影。
濃重的烏雲漸漸散去。
一縷光芒貼著地平線蔓延開來。
……
一年之前,克拉克肯特苦惱地跟在那位薇拉塞納小姐的身後。
在這位雷厲風行的女士理直氣壯的索要下,明明前來接她出院的農村男孩委屈巴巴地交出了車鑰匙,他落後一步,悄悄地打量她。
他好奇地想:為什麼這位年輕小姐走路的姿勢和脊骨都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