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楠成績特彆差,她是班上倒數十名,每次考完試,她媽媽鄭玉蓮都非常生氣。
趙楠好不容易找到梁芊兒這麼好看的朋友,生怕她會因為成績瞧不起自己。
她極力露出嫌惡的表情:“你們是不知道,馳厭多惡心,他背的那個書包還是女孩子用的,他去年不知道從哪裡撿回來的。”
梁芊兒看著趙楠,感興趣極了。
趙楠見梁芊兒這麼感興趣,討好地說:“你們想去看看嗎?”
梁芊兒說:“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反正他現在不在,走,我帶你們去看看。噢噢,他小刀和橡皮擦也是撿回來的。”
薑穗坐在榆樹下。
陽光有幾分刺眼,她閉上眼。
雜貨屋改成的小房子裡,梁芊兒和幾個女孩子的笑聲格外清晰。
“太搞笑了吧,他書包上還有個白雪公主!”
“哎呀,小刀也是粉紅色的!”
“好惡心啊。”
“他撿這種東西用啊……”
薑穗抱緊自己笨拙的小團子身軀,她強迫自己不要去聽。
沒事的,沒事的。馳厭最後不也健康長大了麼,長成一副風雨侵蝕不了的剛強模樣。
可是十多年後,許多所希望小學的捐贈人是馳厭先生。
縱然他再不待見自己,縱然屋子裡笑得歡樂的小姑娘才是馳厭先生的心頭好白月光,薑穗還是覺得這股子難受燒得她“營養不良”的小軟毛都要飛起來了。
她猛然站起來,快步往離水井最近的雜貨屋走。
左腳絆右腳,她摔得腦門一痛。
薑穗小粉拳一捶地,從地上爬起來。
屋子裡麵幾個女孩子聽見“咚”的一聲都探出腦袋來看。
薑穗小臉沾著灰塵,額上一塊青,腫著眼皮子進來了。
所有人都看向薑穗,薑穗忍住抽泣聲,一言不發撿她們扔在小床上的筆和課本。
這張床實在簡陋,深藍色的布,還被磨破了邊角。
像是無人保護的自尊,袒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梁芊兒問:“你做什麼啊薑穗?”
薑穗撿起課本,少年的字剛勁有力,上麵工整寫著“馳厭”,她將那把粉色小刀也裝了進去,然後拉上拉鏈。
書包最外麵果然有一個印上去的白雪公主。
薑穗說:“你們爸爸媽媽沒有教過,不許亂動彆人東西嗎?”
她軟噠噠的小奶音毫無攻擊力,可是這種話一出口,薑穗就無形站在了所有女孩子的對立麵。
薑穗把書包遞給趙楠:“哪裡拿的,放回哪裡去。”
趙楠接過書包,女孩子們麵麵相覷,沒人說話。
梁芊兒哼了一聲,好吧,薑穗不聽她的話,現在她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了!
梁芊兒也不想再找個逼仄的屋子裡多待,她還不如出去玩蹺蹺板。
結果幾個女孩子一出門,就集體呆住了。
八月陽光下,馳厭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們。
他手上纏了一圈布,瞳孔是濃烈到化不開的黑。
有個女孩子當場驚叫了一聲。
他到底什麼時候回來的?又聽了多久?
大家都不怕薑穗,可是在馳厭冷淡的目光下,幾乎所有人都不敢看他。
隻有不會看眼色的趙楠說:“你回來得正好,缸子裡的水臟了,你快換了,不然我告訴我媽!”
女孩子們一蜂窩從趙家院子跑了出去。
動作最慢的薑穗從門後小心翼翼探出半個小腦袋。
馳厭背過身,在井邊坐下。
他並不看她,仿佛不知道屋子裡還有個跑不掉的小姑娘被迫留下來了。
薑穗鬱悶地捂住自己小臉走了出來。
少年全身是汗水,開始從井裡打水。
他露在外麵的胳膊勁瘦有力,用力時肌肉鼓起。
薑穗恨不得自己也趕緊跑,不用聽著打水的嘎吱聲驚疑不定,他看見自己了嗎?沒有看見自己嗎?
短短一截路,她急出了冷汗。
馳厭背對著她,解下手上的布條,用牙齒咬住,重新纏上掌心的傷口。
他斜眼看著陽光照射下,右邊的小影子磨磨蹭蹭又強行輕巧地往門邊走。
馳厭的麵容倒映在水中,汗水滴答落進膠盆,漾開一層漣漪。
剛剛那群女孩的話猶在耳邊。
“好惡心啊。”
“他撿這種東西來用……”
馳厭沒有回頭。
他以為生活會消磨完他本就不多的自尊心與羞恥心,自己不會再為這種填不飽肚子的東西難受。可是他也不知道,既然不在意,不難受,又為什麼不肯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