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穗被他看穿意圖,尷尬又羞怯:“不不,我不能繼續喂它了,我明年就初中了,你拿去……吃、吃了吧。”
馳厭微抿唇角。
薑穗抓著那塊灰褐色的布,仰頭對上少年眼睛。
馳厭這才發現,她比一年前好了許多,臉上沒那麼傷痕了。棉衣外露著一小片頸部肌膚,白得像牛奶一樣。
大院裡女孩子就屬她最白,她父親很愛她。
說話時喜歡看人眼睛的人,大多很坦誠。
馳厭錯開小姑娘的桃花兒眼,打開籠子,小斑鳩笨拙地走到籠子口,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薑穗目瞪口呆。
馳厭把籠子還給她:“拿著,回家吧,不能養就放了。”
他還沒喪心病狂到要吃小姑娘寵物的地步。
馳厭走了幾步,不經意回了個頭。
彼時十一月,這年冬天還沒徹底到來。薑穗還站在那裡,望著天邊越飛越遠的小斑鳩,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女孩小小一隻,天幕映在她眼中,那雙瀲灩至極的桃花眼向下彎成一個月牙兒,眼尾微翹,分明好看極了。
放走了小鵪鶉,薑水生雖然惋惜,但是也能理解。
他看著吃飯香甜的薑穗,眉眼露出了一絲輕鬆的笑意:“穗穗啊,爸爸認識一個朋友,他說可以寒假帶你去c市第一人民醫院看病,那裡有專家會診,也許可以醫好你這種情況。等你考完試爸爸就帶你去。”
薑穗點點頭,她也很高興,走路都走不穩實在太不方便了。
而且這次看病真正治好了自己這個疾病。
專家們沒有見過薑穗這種案例,於是開了一個研究小組探討病例,出於特殊性,治療反而很便宜。
沒多久就六年級期末考試了,薑穗坐在座位上吃力地寫卷子。
上麵的題她基本都會,可是就是寫不完,行為跟不上思維,就是這麼難受。馳一銘早就寫完了,回頭看了她眼,露出嘲諷的笑意。
薑穗也不理他,一直奮戰到了交卷最後一秒。
想到能治病,她心裡鬆快不用摔倒了,可看著馳一銘又覺得危機感重重。
然而轉瞬薑穗想,她曾經對馳一銘不錯,所以他很喜歡自己,可是這次並沒有,她話都沒有和他說,馳少應該還不至於這麼犯賤。
這麼一想,薑穗鬆了口氣。
過年前,除了薑穗要去c市看病,還發生了一件大事。隔壁的陳彩瓊和單身漢茅麻子結婚了。
薑穗被帶去吃喜酒的時候,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原來時間真的不知不覺快兩年了。
刻薄的陳彩瓊沒有成為自己的繼母,她嫁給了其他人。
陳彩瓊穿著紅衣裳,遠遠瞪了薑水生和薑穗一眼。
大院兒裡搭了頂棚擺了宴席,幾乎全大院兒的人都在,瞧著倒是非常熱鬨。薑穗和梁芊兒孫小威他們坐在一桌,趙楠看見了也連忙跑過來,於是這一桌乾脆坐滿了小少年少女。
馳厭早早下了工,和馳一銘走在最後麵。
馳一銘說:“哥,那邊有位子,我們坐那裡。”
孫小威之前給馳一銘買了一年菜,心裡的火氣沒處發。這兩年孫小威長高了不少,也意識到了自己可是官二代,為什麼要怕馳厭這種小雜碎!
於是本來的兩個空位被他腿一橫,孫小威下巴一抬:“沒位子了!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馳一銘臉上的笑意沒了:“孫小威,你!”
馳厭冷冷掃了孫小威一眼。
薑穗小臉木著,簡直想給孫小威點三炷香。怎麼什麼人不能惹孫小威偏偏要惹!
趙楠笑嘻嘻地看熱鬨,一點也不為自家“表哥”著急。
梁芊兒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馳厭和馳一銘,她今天穿了去年那件雪白的棉襖,領口一圈絨毛襯得她漸漸長開的容顏清麗。馳厭身上沾了沒洗乾淨的機油,看著就惡心死了。兩個空位就在她身邊,她也不大樂意,於是說:“我看見那邊還有位置呢,你們過去坐吧。”
薑穗本來不想管,可是喜宴人本來就多,許多人探頭探腦往這邊看。
被人孤立的滋味並不好受,她清楚極了。
於是她輕輕拍拍孫小威的腿:“腿放下來,你爸爸在看呢。”
孫小威狐疑地看了一圈,自己爸爸明明在和人說話,沒有看過來。
薑穗明亮的眼睛帶著溫和的笑意,軟糯糯的嗓音慢吞吞道:“孫小威,你最大方了,腿放下來吧,我給你倒飲料喝。”
孫小威斜了她一眼,他喜歡聽好話,心裡有些美滋滋,於是哼了一聲,不情不願把腿放下來了。
馳厭和馳一銘這才有位子坐。
馳一銘挨著孫小威,馳厭挨著梁芊兒。
梁芊兒不高興極了,到底還不懂得掩飾自己情緒,她嫌惡地搬起板凳,往趙楠身邊挪了挪,仿佛碰到馳厭就覺得臟似的。
馳一銘臉色陰了陰。
馳厭也抿了抿唇。
薑穗心想,這她可沒有辦法了。她也沒想到原來曾經的梁芊兒這麼排斥馳厭,明明後來看到馳厭恨不得笑出一朵花兒來。
這樣一想,她又覺得人真是挺奇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