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停下車回頭,薑穗輕輕“咦”了一聲。然而她還沒走到他身邊打招呼,就看見少年轉頭,啟動摩托車揚長而去。
薑穗茫然片刻,她以為馳厭沒那麼討厭自己了,沒想到還是不被人待見啊。
好在她也習慣了,不怎麼在意。
五月份的時候,r市下了一場暴雨。
這座城市處在風雨中,地麵的積水沒多久就高高一層。
下午六點鐘,馳厭被喊去給人修一輛陷在雨水裡的小轎車。
1999年能擁有一輛小轎車的人不太多,文雷問幾個學徒誰願意去,幾個少年麵麵相覷,支支吾吾。
馳厭說:“我去。”
他挽起褲腿,穿好雨靴。
文雷說:“馳厭,那人開的價格不高,就和平時一樣,還不能騎車去,發動機會搞壞。”
馳厭點點頭:“嗯,知道了。”
然而大雨依然沒能阻擋他的腳步,他如今一米八的個子很快就消失在了二橋下麵。
馳厭起初打著傘,後來風實在太大,打傘反而吃力。他收起傘,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朝著目的地走過去。
走了約莫二十分鐘,他看到了標牌。
長青路段十八號,一輛洋氣的白色轎車陷在雨水中。
馳厭蹲下,在車主目光下熟練地檢查故障,發動機出了問題,怪不得好一陣壞一陣,始終出不來。
車主是個中年男人,約莫四十多歲。見來的是個少年,頗為詫異:“車行過來的?”
馳厭點點頭:“發動機老化了,但是沒壞,我修了隻能管一陣子,建議你之後換一個新的發動機。”
少年黑發全被雨水打濕了,身上全濕了。
車主看著他,點點頭:“管一陣子就行,知道了,謝謝小兄弟,你修吧,我現在有急事。”
車後座還坐著一個衣著貴氣的女人,不停抱怨天氣。
馳厭目不斜視,用最快的速度修好了。
車主從錢包遞出一張一百的紙幣,馳厭沒接:“五十塊,我沒錢找零。”
“拿著吧,大雨過來不容易,五十塊是她說的,這麼糟糕的天氣,應該加錢。”
馳厭淡淡道:“五十塊。”
車主又仔仔細細看了他眼,笑了笑:“我叫段天海,以後有什麼事可以通過你們老板找我。大雨天過來修車,這份恩情我記了。”
馳厭這次不推辭,他說:“馳厭。”
段天海說:“我載你走吧。”
車後座的女人嫌棄地打量馳厭一身雨水,馳厭搖搖頭:“不用。”
段天海見他不是客套推辭,自己也確實有急事,開車走了。
馳厭把帶來的工具和雨傘拿起來,剛要離開,就看見了對麵樓層鮮亮的匾額。
長青路19號,雨聲嘩嘩。
“朝露舞蹈班”幾個字格外顯眼。
一個桃花眼兒小姑娘遠遠看著他,眨巴了下眼睛。
馳厭腳步頓了頓,往回走。
走了好幾步,他又回頭。
馳厭穿過馬路,走到舞蹈班,好幾個小姑娘好奇地看著他。
大雨還在下,今天就連老師都沒有趕過來,幾個小姑娘被困在這裡,一籌莫展。
馳厭喊:“薑穗。”
趴在窗邊被點名的薑穗慢吞吞走到他麵前:“啊?”原來馳厭知道自己名字呀,他沒喊過,薑穗一直以為他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
見小姑娘乖巧看著自己,馳厭抿唇:“你回不回去?”
薑穗老老實實搖頭:“回不去。”
馳厭沉默片刻,他看看她漂亮柔軟的舞蹈鞋子,還有身上乾乾淨淨的淺粉色外套。
哪裡都不像能淌過大雨的模樣。
“我背你。”他嗓音冷漠說,“順路。”
薑穗猶豫了很久,最後輕輕趴在他背上。少年身上濕透了,他讓她拿著傘,輕巧背起她穿行街道。
薑穗不知道說什麼好,他背著她,她還背著自己小書包。
一隻小胳膊環住他脖子,許久她憋出一句似乎帶著香氣的小奶音:“謝謝馳厭哥哥。”
她靠那麼近,也不嫌他這一身臟。
馳厭半晌回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