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什麼(1 / 2)

二零零七年春天,萬物複蘇,薑穗小心翼翼從大院兒探出頭,門外一個人也沒有。

她鬆了口氣。距離馳厭離開已經兩個月了,這兩個月馳一銘時不時就跳出來嚇她一下,讓她驚恐又憤怒。馳厭走了,他像是找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樂子,就喜歡看她憤怒的模樣。

她今天還要回學校上課,薑穗大院兒空蕩蕩沒有人,闔上門就要去坐大巴。

清晨空氣十分清新,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好在父親和大伯的身體都在漸漸康複,嬸嬸的精神狀態也好了起來。

她走出紅牆綠瓦的大院兒,路上春花已經開了,一個季節最動人的顏色爭相在她麵前綻開。

一輛自行車被人蹬得飛快,最後猛地一個回旋,少年長腿一邁,把自行車停了下來。

薑穗差點被撞到的驚呼聲壓下去,木著臉看他。

馳一銘猖狂的嗓音含著笑:“看見哥哥高興不?”

她如果有那個條件,真想用板磚拍壞這張臉。但是薑穗吃的虧不少,馳一銘從來不會讓著她,她自然也不會自討苦吃,她拉緊單肩包帶子,從他身邊繞過去。馳一銘雙腿支著地,也不騎,就這樣慢吞吞用雙腿推著自行車跟著她步伐。

他側過頭,眼神專注地打量著她。

少女頭發用橡皮筋捆起來,春天的早晨有些冷,她晶瑩的眸中,瞳孔像黑葡萄一樣漂亮。眉毛顏色略微淺淡些,便有種無害的美。他目光讓人受不了,薑穗卻因為這段時間強行練出的抗擊能力,愣是沒有轉頭看他一眼。

馳一銘嗤笑了一聲,伸手想去捏她臉。

薑穗反應極其靈敏,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

馳一銘沉下臉,目光陰戾。

他雖然有耐心,可是耐心不是這樣共她揮霍的。

薑穗眼中極其坦然,絲毫也沒有怯弱不安,她說:“要生氣你就生氣,我知道報警沒用,但是我真的很煩你。”

馳一銘說:“這麼煩我,你那天走了屁事沒有。”薑穗垂眸:“你這種人,會逼我回來的。”

但凡她在國內還有一個親人,他就有辦法逼她回來。大伯,嬸嬸,薑雪……所有對她好的人,薑穗其實已經見識過了。不管誰出事,薑水生一定會回國,薑水生回了國,那她走多遠都沒用。這個少年,麵容精致,心肝卻!卻壞透了。

馳一銘冷冷一勾唇:“放屁!”

薑穗聽他說臟話也不轉頭,他冷戾地掃她一眼:“理由找的不錯,但是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抱著期望馳厭會回來。想讓他知道你處境不好,希望他心疼你點彆一輩子都不回來了。”少女睫毛顫了顫,她櫻唇抿緊:“隨你怎麼說。”

他陰惻惻的,再也不開口了。

早春的寒一路伴隨著他們到達了r大,薑穗坐車的時候,馳一銘也坐上了車。

她為了不和他坐在一起,刻意找了個旁邊有個空位的女孩子,在她身邊坐下。以為薑穗姣好的麵容,那個女孩子多看了她好幾眼。

馳一銘走上車,歪頭衝那個女生說:“你起來,坐到後麵去。”

這樣沒有禮貌,女孩子憋紅臉,周圍的人也指指點點。然而馳一銘本就喜怒無常,他說:“耳聾了嗎?起來。”薑穗沒法不管,她總不能連累彆人,在周圍人躁動,女孩子麵紅耳赤猶豫站不站起來的時候,薑穗站了起來。

她輕聲給女孩道歉:“對不起。”

薑穗走到後麵的空位坐下,少年緊隨著她落座。

車上的人便不說話了,隻小心偷瞥他們。

薑穗冷著臉生氣,馳一銘表情也很不好。

馳一銘譏諷道:“嗤,你看看,你給她道了歉,她還埋怨地看著你,我才是恐嚇她的人,她卻看我一眼都不敢,多虛偽可怕是不是?”

斜前方的女生猛地轉過頭去,臉色漲紅。

薑穗已經罵都不想罵這神經病了。

馳一銘也生著氣,假笑都不帶上,冷著臉坐在過道側。

車子猛地一個顛簸,車內咚咚幾聲響,好多坐在車窗旁的人“唉喲”一聲,被撞到了頭。

薑穗隨著慣性倒過去時,頭卻撞上了少年一隻手,一點也不痛。

她轉頭,看見麵無表情低眸看她的馳一銘。

少年對上她的眼睛,又若無其事把手收回來。

她轉過眼睛,看窗外慢慢掠過早春的景色。

馳一銘神情古怪地看了眼自己的手,皺緊了眉,仿佛剛才的事隻是這隻手在主導,他目光就像是要剁掉它。終於到了r大校門口,薑穗走下車。

馳一銘並不在r大就讀,在念大學一事上,他父親顯然不允許他再次任性,為他挑選了最!最好的一所學校,然而他需要上的課卻不多,對於他來說,現在主要欠缺實踐知識,這也是馳一銘隻能隔三差五找她的原因。他必須得走。

薑穗鬆了口氣,她這學期已經開始住校,如果不是前兩天薑水生複查,為了不見馳一銘,她是不會回家的。再次回到學校的踏實感讓她暫且沒有那麼焦躁。

誰想她才走了幾步,就被馳一銘捂住手臂。

“鬆開,你做什麼!”

“學校你不能再去了。”

薑穗聽到這種荒誕的言語,不想搭理,隻想甩開那隻手。少年清雋精致的臉靠近她,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細細觀察她表情:“噢小可憐,忘了給你講一件悲慘的事。據說我哥輸了,約莫現在已經被丟進海裡喂鯊魚了吧。”

薑穗怔住,她抬眸,眼中堅毅,她搖頭:“你騙我,這不可能。”

馳一銘彎唇,像在看什麼可憐蟲:“可惜哦,這是事實。我今天可不是來陪你玩兒的,畢竟你和他有些關係,你以為嶽三輕易就會放過你?”

薑穗想從他表情裡找出些說謊的痕跡。

可惜他棕色瞳孔除了放肆的看笑話**,還有淺淺的驚怒期待感,什麼都沒有。

有那麼一刻,她敏銳地覺察出馳一銘並沒有撒謊。

“我不信,如果是真的,為什麼你一開始不說,都走到r大門口才說這件事。”

馳一銘:“因為看你那個嚴肅抗爭的樣子很有趣啊。”

薑穗眼神空了一瞬。

這不可能,她記得曾經父親是在她快大二時才檢測出生病,那時候治愈幾率已經特彆小,手術風險也很大,薑穗時時刻刻麵臨失去他。

而那個時候的馳厭,已經沒有活在嶽三的陰影之下,他早已獨當一麵,成為許許多多人敬重的存在。他捐款建立過希望小學,成立了孤兒收容所,還設立了許多醫療機構。就連當時念大學的薑穗,都聽過這名厲害有錢的大人物。

他是未來鐵血柔情的英雄,是那個時代,幾乎所有人的夢。

他怎麼會隕落在輝煌之前。

薑穗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是因為她嗎?蝴蝶效應的強大,讓她有一瞬眼睛裡要流出淚來。這個世界什麼都沒有變,唯一的變化是她帶來的。父親活下來並且提前被治愈了,馳一銘至今也沒有得到自己的承諾,難道作為代價,需!要馳厭死去嗎?她因為這個猜測臉色蒼白。

馳一銘掐住她臉,麵無表情說:“不許為了他哭,不然老子不管你了。”

她卻聽不見馳一銘說話。

她想起今年冬天,她穿行過冰冷的風雪,撲向馳厭懷裡,他懷裡那麼暖,抱著她那麼用力,像是融進骨血,抱住了一整個世界。薑穗低聲說:“他會回家的。”

我還在這裡呢,他不要我了嗎?

“手腳打斷,扔海裡喂魚。”這聲音沙啞,垂垂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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