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要要!”
耿勁柔一邊敲擊鍵盤發起指令一邊說:“如果你回不來,我也會給你辦個風光的追思會。”
談墨一聽,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如果真的給他辦追思會,他可以想象到沒有一個人會為他說人話。
多半都是翻他老底,讓他死不瞑目那種。
吳雨聲先用雙人飛行器把老常送去了相對安全的地方,還好工程隊之前就緊急撤離了,不然現在疏散起來還要浪費時間。
一切準備就緒,他帶著談墨坐在雙人飛行器上,徘徊到了生態區的邊緣。
“吳雨聲,考驗我倆默契的時刻就要到來了。”談墨在烈烈風聲中開口。
吳雨聲哼了一下,“你聽過我的話嗎?咱倆要是有默契,早就沙漠變綠洲,祖墳冒青煙。”
遠處是導彈來襲的聲響,吳雨聲立刻拔高,談墨拉下了隔音耳罩。
“轟隆”的巨響之後,煙塵滾滾直衝雲霄。
談墨垂下眼,透過目鏡觀察著地下的情況。地下早就被蛀空,哪裡承受得了導彈,頃刻塌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緊接著“嗡嗡嗡”的聲音響起,成片的米諾斯蟲穿過了煙塵,朝著他們飛來。
吳雨聲再度拉高飛行器,駛向雲間。
談墨聯係耿勁柔說:“蟲子太多了,我們需要一場人造雨!”
耿勁柔回答:“要求真高。你知道對付米諾斯蟲的積雨彈是城市防控用的吧?每座城市隻有一發。”
“知道,如果你現在用了,銀灣市又碰上米諾斯蟲襲擊,那就玩完了。但你現在不用,我們就玩完了!”談墨回答。
積雨彈穿雲而來,天空穿來一聲悶雷,緊接著雨水落了下來。
米諾斯蟲群碰到雨水,立刻被腐蝕,發出“嘶嘶”的聲音,烏泱泱地落下。
它們想要躲回地下,但是這樣的地貌滲水性很強,它們還來不及鑽入更深的地底,就被消滅了。
日光已完全隱沒,夜幕低垂,零星的星子泛著冷光,談墨坐在飛行器上俯瞰這個生態區。
“有沒有找到老高?”吳雨聲問。
論動態視力,吳雨聲還真沒見過比談墨更厲害的。哪怕是一閃而過的線索,都躲不過談墨的眼睛。
“還沒有,再等等。”
談墨的手指在目鏡上輕輕敲了一下,目鏡自動連接了衛星的掃描,他看到了一團開普勒能量聚積在地下,而在這團開普勒能量之中,還有另一團能量,是個人影。
如果沒有猜錯,那就是被鴻蜮強行留在地下的高炙。
“我們把它逼出來。”談墨說。
吳雨聲呼出一口氣:“這算是自尋死路嗎?”
“你見過鴻蜮嗎?”談墨反問。
“沒見過。”
談墨架起了狙擊-槍,瞄準了衛星圖景中類似鴻蜮眼睛的位置,“我們這是在長見識——探索人類的未知之地。”
如果所有人類遇到了鴻蜮就撤退,沒有交戰沒有近距離的接觸,那麼人類就永遠無法了解真正的鴻蜮。
如果這一次他們真的死在這裡了,至少他們傳回的數據資料能夠幫助之後麵對鴻蜮的戰友。
談墨連開三槍,穿透了坑底的岩石,擊向同一個位置。
第一槍穿透了岩石,第二槍順著第一槍的軌跡衝了進去,擊中了鴻蜮的眼睛卻沒有造成威脅,但是第三槍緊接而至,正在消化高炙的鴻蜮終於動了動。
“沙沙……沙沙……”談墨的耳邊傳來通信器的信號聲。
“談墨……是你嗎……我不是說了讓你撤離嗎?”高炙的聲音響起。
充滿了疲憊和痛苦。
談墨冷聲道:“我來給你個痛快。”
被困住的高炙瞬間明白了談墨的意思。高炙的能力本來就是控製進入自己的領域內的開普勒生物,鴻蜮太強大了,高炙雖然控製不了它,但是至少能限製它能力的發揮。
特彆是現在它才剛剛蘇醒,如果現在不乾掉它,越往後拖就越沒有機會了。
必須讓鴻蜮在談墨麵前露出本尊,不然談墨根本無法找到它的心眼。
地震一般,坑底劇烈震顫了起來,一道一道的裂隙越來越深,坑底湧起包丘,有什麼龐然大物即將破土而出。
吳雨聲咬著牙關說:“你好像招惹了一個大東西。”
談墨哼了一聲,避開了高炙所在的腹部,朝著那大怪物的胸口又是幾槍。
嘶鳴聲震耳欲聾,整個坑底都被翻了起來。
“轟轟!”
兩隻巨大的爪子伸了出來,土地迸開,談墨看到了無數隻有籃球那麼大的複眼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就在談墨注意複眼的時候,有什麼東西迅速從岩石深處竄出,不到一秒的時間就躥到了他們的飛行器下方。
“小心——”談墨扣下扳機,子彈打在了那東西上麵,略微改變了它的角度。
吳雨聲一個大回轉避開,這才發現那東西竟然是鴻蜮的尾巴!
一節一節被剛硬的鎧甲覆蓋,形似蠍尾,但速度卻比蠍尾快太多了。
他們在尾巴的攻擊下狼狽逃避,每一瞬都驚心動魄。
吳雨聲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談墨不得不求助於高炙:“給我哪怕一瞬間的停頓,讓我打斷它的尾巴!”
高炙的回答很勉強:“我要抵禦它的壓製已經很困難,實在沒辦法讓它更慢了……你們快走吧!”
談墨眯起了眼睛,這時候想走也難了。
耳邊的通信器傳來了“沙沙”聲。
鴻蜮的老巢被炸,被它屏蔽的通信也略有恢複。
談墨仔細聽,那是有人在呼吸,對方像是受了很重的傷,但還沒有咽氣。
“是誰?陳蘊還是周敘白?”談墨燃起了一絲希望,如果還有隊友還活著,他就更不加不能輕易放棄了。
“墨哥……咳咳……”
“小周?是你嗎?你在哪裡?”談墨點了一下目鏡,擴大掃描範圍,但是卻尋找不到其他生命存在的跡象。
周敘白有氣無力地回答:“我在……一個繭裡……陳蘊犧牲之前把他的氧氣麵罩給了我……”
“繭裡?”
周敘白艱難地睜開眼睛,他的目鏡已經碎了,按道理他在黑暗裡是什麼都看不清的,可他現在卻能看清楚包裹著自己一根一根密密麻麻的開普勒能量線。
他艱難地低下頭,咒罵了一聲,“草……”
談墨和吳雨聲又一次驚險地避開了鴻蜮的尾巴,但是飛行器的側麵引擎已經被擦過,恐怕無法維持接下來的高速飛行了。
談墨聽到周敘白的咒罵,眯起了眼睛,周敘白打遊戲的時候運氣太差,但就算非酋到天怒人怨的地步他也沒粗口過。
“小周……你是不是成了鴻蜮的幼種了?”談墨問。
周敘白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回答道:“是啊……我好想死啊……但是我的身體被鴻蜮的神經線穿透了……它們在我的肌肉裡……血管裡……脊椎裡……還有大腦裡……我所有想法它都知道。墨哥,給我個痛快吧。”
既然衛星掃描不到周敘白的繭,說明這個繭極大可能性是藏在鴻蜮的下方。
周敘白還能有清醒的認知和談墨交談,這就說明他還沒有完全被開普勒基因同化。
還有機會。
談墨咬緊了牙關,對吳雨聲說:“我們賭一把,贏了得道升天,輸了就上西天。”
“你想怎樣?”
談墨屏蔽了和周敘白的通信,為了不讓鴻蜮從周敘白那裡得知他們的計劃。
“我要打擊鴻蜮的腹部,讓他把困住小周的繭露出來。然後我要打斷所有它用來控製小周的神經線!”
世間一切都要遵循能量守恒定律,開普勒生物也是一樣的。
當它被談墨擊傷,不可能無緣無故恢複,必須要從高炙那裡獲取能量,隻要高炙能扛住,周敘白能成功脫離鴻蜮的控製就能成為他們的助力!
“你還真是膽大包天!想人所不敢想啊!”
如果是其他人,吳雨聲會覺得是天方夜譚。但這計劃從談墨的嘴裡說出來,就像至暗中劃開的星星之火。
也許渺小,也許燎原。
吳雨聲貼著地麵,來了個大回環,那家夥的尾巴緊隨而至,就像巨大的鎖鏈,差一點將他們穿了個透心涼。
那大怪物的腹部還藏在地下,隨著尾巴的移動而轉動,談墨更換了穿透力更強的子彈,這樣的子彈他隻有三發,所以這一發他必須要中!
夜風凜凜,溫度正在下降,這裡的晝夜溫差很大,溫度也將會影響命中的準確度。
談墨深深吸了一口氣,體會著身邊的一切,等待著那天時地利重疊的一刻。
他們貼著地麵滑行而過,揚起了一片沙塵,當飛行器轉向的瞬間,鴻蜮輕微地抬起了身體,巨大的尾尖向他們甩來。
談墨扣下了板機,子彈從尾巴的節節之間穿過,爆破聲傳來,在鴻蜮堅硬的外殼上留下了一道碎痕。
緊接著談墨開了第二槍,還是同一個位置。
鴻蜮已經了解到了這位監察員的本事,它晃動了身體避開,那隻繭終於露了出來,在月光和星子之下泛著熒光。菌絲厚重得密不透風,鴻蜮的神經線沒入了巨繭裡。
“吳雨聲掩護我!”
吳雨聲立刻打開了飛行器上的機槍,對著鴻蜮一陣瘋狂掃射,鴻蜮惱羞成怒,不僅僅是尾部,它噴出了無數神經線,吳雨聲不得不拉高飛行器,但飛行器的尾翼還是被穿透了。
就連吳雨聲的腿部也受了傷,他果斷地用戰術刀割斷了那些神經線,血液從他的傷口滲透出來,滴滴答答隨著飛行器的高速滑行在空中撒出一片紅色弧線。
談墨更換了定向瞄準彈,對著繭和鴻蜮的腹部之間扣下扳機。
定向瞄準彈飛馳而去,鴻蜮意識到了談墨的意圖,想要挪動身體擋住自己的繭。高炙再度施展自己的力量,儘全力束縛鴻蜮的行動,哪怕隻有一秒!
一秒也就夠了!
定向瞄準彈炸開的瞬間形成數百顆微爆彈,炸開的時候如同火樹銀花,鴻蜮的神經線在同一時刻斷裂,談墨找準了機會,對著那繭又是一陣掃射。
困在繭中的周敘白忽然有一種緊緊繃起的被拽走的思想恢複自由的感覺,厚實的繭被某種力量擊打著,但始終無法穿透。
周敘白的眼前是氧氣已經用完的警報,他的意識模糊不知道現在外麵是怎麼樣的情況,隻知道有人要射穿這層厚繭。
是墨哥吧……因為自己拜托對方給個痛快。
但現在這樣,墨哥也會被連累吧。
如果痛快不了,周敘白更希望談墨能活著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耳機恢複了通信,談墨緊繃的聲音傳來。
“周敘白,你它媽的要是還剩一口氣,就給老子自己出來!”
自己出來?
周敘白迷迷糊糊的,他試著動了動手指,指節還真的彎曲了。
也就是說……他現在可以控製自己的身體了?
周敘白試著動了一下,全身都在劇痛,腦子就像要炸了一樣。
“周敘白你聽好了,我和高隊都把寶壓在你的身上了!鴻蜮把你裹進了繭裡,就是為了把你培養成自己的幼種!我已經毀掉了你和鴻蜮之間的神經線聯係,高隊和鴻蜮對峙分散了它對自己領域的控製,你脫身的機會來了!”
談墨的話讓周敘白為之一振。
他並沒有淪為失去思想的泰坦,他還保留自己的分析和思考能力,這意味著他並沒有完全被同化——他是融合者!
周敘白咬緊了牙關,活動自己的胳膊,將那些神經線從自己的體內狠狠拽出。
“額啊——”
撕心裂肺的痛苦讓他的心臟都要停跳。
他要出去,他必須要活著出去。
高隊和談墨付出了全部的代價來換他,他絕不能淪陷在這裡!
周敘白抓住了繭絲,用力地扯開,全身肌肉都繃了起來,額頭上青筋暴起,他要出去!
談墨和吳雨聲還在和鴻蜮周旋,吳雨聲看了一眼儀表,對談墨說:“這樣的高速飛行我們堅持不了三分鐘了。”
“你說它的心眼在哪兒?”談墨問。
“鬼它娘的知道在哪兒!如果能把它的嘴撬開,然後用繩索把高隊拽出來也好。”
“嗬嗬,我們還沒飛到它嘴的上方恐怕就被它咬碎了。”
談墨死死盯著那隻繭,眼見著鴻蜮又要挪動身體把它蓋住了。
“休想。”談墨朝著那隻繭射出了繩索,吳雨聲會意猛地拖拽,將那隻繭脫了出來。
但這也極大地降低了他們的速度,鴻蜮的尾巴狠狠擊打在了他們的飛行器上,他們摔了下去。
吳雨聲轉身一把抱住了談墨,他以後背著地,談墨隻感覺到了巨大的震蕩,但吳雨聲卻一口血噴了出來。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