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煜剛剛看到簽名的那一刻真的是太懵了, 這會兒捏著這一堆碎片，腦子也亂成一團。唯一能確定的是, 這下真的瞞不下去了, 他必須和鬱宛安坦白了。
鬱宛安回去的時候拐去藥店買了解酒藥。因為斐煜平日裡不怎麼喝酒，她也更是不會多喝。這會兒聽他說難受,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進屋, 鬱宛安一眼就看到了沙發上的斐煜，看起來確實很頹喪的樣子。某一瞬間, 她幾乎以為自己是看到了多年前的斐煜。
鬱宛安走了過去把藥放在了桌子上。
“很難受嗎？”她問道，沒得到斐煜回答她便轉身想去給他倒水，“平時也不見你喝酒, 怎麼今天喝這麼多？”
說完又覺得隱隱不對，好像她剛剛沒聞到酒味吧？
“安安。”
斐煜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了起來, 鬱宛安這下可以確定他是真沒喝酒了。而且這語氣也聽著不怎麼正常。
她轉過來了身:“怎麼了？”
“我看到了……”斐煜有些艱難地說出了口，看到鬱宛安微微疑惑的眼神, 他隻能繼續說出了那幾個他不願提起的字，“離婚協議書。”
鬱宛安側了側頭, 從她的角度，能看到垃圾桶裡的碎紙片。
知道了啊？鬱宛安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想過了很多次這攤開的場景，沒想到來得這麼猝不及防。如今這情景, 確實如她想象那般, 並不輕鬆。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 我把它撕了。安安, 我們談一談。”斐煜再次開口。
鬱宛安在他不遠處坐了下來:“好，我也正想和你談一談。斐煜，我們離婚吧。”
斐煜就算想過他們避不開這個問題，卻也沒想到鬱宛安會這樣直接了當地上來就說這個了，語氣裡還絲毫沒有回旋的餘地。
他勉強自己冷靜下來:“安安，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讓你生氣了嗎？”
鬱宛安想了想後搖了搖頭:“沒有，你很好，我也沒有生氣。”
斐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鬆一口氣:“那就隻是彆人通常所說的七年之癢是不是？如果你隻是一時厭煩了，我可以給你時間冷靜一下。”
鬱宛安靜靜地聽他說完，才緩緩地開口:“斐煜，我們之間的問題並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斐煜焦躁地問完，卻又後悔了，他害怕聽到那個答案。
鬱宛安看著他眼裡布著的血絲，那句“我們之間沒有愛情”猶豫在了嘴邊，可是她終究是要給出理由的，所以鬱宛安猶豫過後，還是說了出來。
“斐煜，我希望我的婚姻裡，除了親情，除了責任。還能有愛情。而我們之間卻沒有，不論是你對我，還是我對你。”
斐煜在那裡，胸口仿佛在被火燒著，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他從來沒想過愛與不愛的問題，在他的心裡，鬱宛安是愛他的，而他自己，也是除了鬱宛安再也沒想過會和其他人在一起。
那麼這就足夠了，足夠他們後半生相互扶持。可是如今他才發現，在鬱宛安那裡，他們隻是順路便一起走了一段而已。
愛不愛鬱宛安這個問題，斐煜沒想過。但是他能確定，他是真的離不開這個人。
“你就算不考慮我，也應該想想楠楠。你難道要因為那個理由，破壞楠楠這個完整的家嗎？”
在這一點上，鬱宛安也知道是自己理虧了，她沉默了一會才開口:“就算我們離婚了，我也會儘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更不會阻攔你愛她。若是這樣，她以後還是怨我，我也認了。”
斐煜知道，鬱宛安是真的考慮了很久了。
他一時怒火攻心，站了起來想砸東西又忍住了，但說話還是慌不擇言了:“鬱宛安，你現在是33歲，不是23歲。你就不能成熟一點嗎？為了這樣的理由離婚，就算你告去了法院，你以為法官會判我們離婚嗎？”
注意到鬱宛安黯淡下來的眼神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他恨不得給自己幾巴掌，他到底在說些什麼？不是想好了就算求她也好，也絕對不會發火的嗎？為什麼要對她說那麼話。
斐煜那一瞬間自我厭棄到了極點，卻還是破罐子破摔似得繼續強撐著:“我是絕對不會同意離婚的。”
鬱宛安沒有跟他爭吵，依舊是那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聽他把話說完。
她抬頭去看斐煜，斐煜已經側轉了身體，她隻能看到斐煜的側臉。
結婚了七年，就算對他沒有愛情，在鬱宛安的心裡，斐煜也是自己重要的親人。她不是沒有過猶豫，可是她壓抑了自己太久，不想再繼續這麼一輩子。
斐煜的反應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她覺得斐煜隻是習慣了自己的陪伴。他既然也不愛自己，總能接受這個事實的。
“斐煜，我們結婚了七年了。從我26歲到33歲，甚至更長的時間，我的青春都給了你。對你，我沒有半分虧欠。現在，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和我離婚吧！”
鬱宛安是一字一句地說完這番話，沒有聲嘶力竭，沒有控訴，這樣輕描淡寫的語氣，卻輕而易舉打破了斐煜不堪一擊的偽裝。
斐煜無力反駁，他知道的，不管鬱宛安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他都沒有資格拒絕。
斐煜走到了鬱宛安的旁邊，跪在了她的腳旁，把頭伏在她的腿上。
“安安，彆這麼對我。是你這麼多年來，讓我深信不疑你是愛我的。是你讓我相信你不會拋棄我的。你不能在這之後，又不要我了。”
鬱宛安看不到斐煜的表情，卻能聽到他話裡的哽咽。
這樣的斐煜，讓她也心疼了。她伸出手，撫上了斐煜的頭。
被她撫摸的斐煜，眼裡一直忍著的淚終於沒忍住溢了出來。他待在那裡，更是一動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