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淵心中一緊,快步向外跑去。
平日裡下人往來的丞相府裡空無一人,秦北淵一路找去,都沒見到昭陽的蹤影。
他開始懷疑,是昭陽終於不願再見他;還是他也變得同其他人一樣無法看見她了。
這思緒終結在丞相府的書房之中。
幾乎是跑進了書房裡的秦北淵看著昭陽從他麵前飄然而過,自行去書房的架子上挑挑揀揀,很是沒有拿自己當外人。
他怔怔扶著門,胸口喧囂狂躁,震得他什麼也聽不見,半晌才緩緩地將不知道屏了多久的那口氣緩緩吐了出來,“殿下。”
捧著書的昭陽轉頭看了他一眼,隨意地道,“少見秦相這麼狼狽。”
“我以為殿下不見了。”
容顏昳麗的長公主漫不經心地移開了視線,她說,“這本就是你的夢,你以為一個夢能做多久才破滅?”
秦北淵閉唇不語。
夢是無法捉摸、無法碰觸、無法控製的,這也正是秦北淵所恐懼的一點。
他令人尋訪過能讓人做夢、甚至於南疆一些吃下便能叫人看見幻覺的毒物,搜尋了許多,卻沒有任何一件能有辦法令他在七月初九之外的日子裡見到昭陽。
這般美夢,秦北淵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麼時候再醒來。
他以為昭陽是魂魄,可昭陽卻不願意將他帶去閻王府。
生死陰陽之隔的界限,秦北淵不會隻憑自己跨過去,他不能自私地將慶朝這麼扔下。
因著這是秦北淵自己的夢,他也常想夢中昭陽的一切言行舉止是否都是他設想出來的。
——她對他冷嘲熱諷不假辭色、她總是穿著長公主的一身常服、她從不讓他輕易近身親密……也包括她不將他帶去另一個世界。
或許同太醫院和薛振所說的那樣,這都是他因為太過想念而一廂情願產生的幻覺罷了。
“若你隻是我夢中之物,”秦北淵問,“我想讓你留存多久,你便能留存多久。”
半浮在空中的昭陽扭頭看他,雍容的眼底帶著嘲諷,“難不成秦相還有白骨生肉的能耐?”
秦北淵麵不改色,“蘇嫵多年來一直搜尋無果,那隻是傳言罷了。”
都說宣閣死前留下一個能令人死而複生的法子,但秦北淵也知道那不可能是真的。
——不然宣閣怎麼自己死了?
“這不就得了。”昭陽將機要密報翻了一頁,她用她獨有的那種輕慢昳麗的聲音道,“再說,我生前便和你相見兩相厭,死後何必多看?白白傷了我的眼睛。”
秦北淵沒有在意昭陽的話,他早已習慣如此。
昭陽長公主厭惡丞相秦北淵,這在許多年前便人儘皆知。
“我在現實中,也見到了一個同殿下很像的年輕姑娘。”秦北淵說。
昭陽的目光果然感興趣地朝他轉了過來,“和我有多像?”
“同我初見的殿下彆無二致。”
昭陽揚了揚眉,她道,“那個姑娘叫什麼名字?”
秦北淵頓了頓,一時沒開口。
在昭陽麵前說出這個名字,總令他覺得有些不安。
可最終他還是道,“她叫顧南衣。”
話一出口,秦北淵就看見昭陽的神色微微迷茫了一瞬間,就像是靜靜點燃的火燭突然被風吹動搖晃起來。
“顧南衣。”昭陽緩緩地重複了一遍,又一遍,“顧南衣。”
念了兩遍後,她朝秦北淵看了過去,突地朝他笑了一下。
這笑說不上什麼意味,秦北淵同她同朝多年竟也一時沒分辨出來個中深意,但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心中一突,好似觸動了什麼不該去觸碰的機關。
下一刻,秦北淵麵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忽地睜開了眼睛,對上了熟悉的床頂。
秦北淵覺得自己隻入夢了一小會兒,可事實上他起身查看時間時,發覺已經過了午時。
他仔仔細細地將方才夢中的一切細節回想了一遍,念起昭陽最後聽見顧南衣名字時露出的莫測神色,披了外衣出門喚管家進來。
管家沒料到秦北淵醒得這般早,邊吩咐人趕緊準備午食邊趕到秦北淵麵前,“相爺?”
“顧南衣。”秦北淵道,“去看看她在做什麼。”
這命令來得沒頭沒腦又簡單明了,管家雖然一頭霧水,但點了頭便出去傳令了。
秦北淵難得這般坐立不安,他在正廳和自己的住院之間來回轉了好幾個圈,心腹才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到請安,“相爺。”
“說。”
心腹沒有一句廢話,乾脆地道,“小公子與顧南衣今日一早出門,顧姑娘在街上突然暈了過去,蘇嫵已帶了大夫趕去看診。”
秦北淵倏地抬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