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六公子雖然和自己親大哥差了十幾歲,兩人關係卻很要好,興衝衝地邁了進去便道,“大哥,大哥你聽我說!”
“說秦北淵的事情?”屋內坐著的人問道。
李六公子一點也不詫異對方猜到自己想說什麼,他興致勃勃地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道,“秦北淵的那個兒子,我見過了,長得可和他真是像!”
李大公子帶著笑意道,“那幸好我看不到。”
“不過秦朗和他爹不一樣,”李六公子說,“我就忍不住好奇,上去問了一句他是不是姓秦,那小子直接跟我說他爹死了!嘿,大哥你說,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是誰的兒子?”
“當然知道,”李家大公子轉回頭來,道,“他都去過丞相府了——來,幫我看件東西。”
李六公子毫不懷疑地步上前去,邊說著“喲,那他這是壓根不想和秦北淵扯上關係啊”邊接過了李家大公子遞來的一張紙,被嚇得“嗬”了一聲,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這、這什麼畫?!”
“是從宋家人手中截來的。”李大公子往後靠了靠,他抬起了臉來,豐神俊朗的臉上嵌著一雙風流多情的桃花眼,其中的瞳仁卻是異於常人的灰色。
——這樣好看樣貌的公子,卻是個瞎子。
“我看不見,但人人都覺得像。”李大公子說,“你看看,告訴我像不像?”
李六公子雙眼跟被吸住似的緊緊盯著畫像中少女的小半張臉,結結巴巴地道,“我、我雖然沒見過長公主十幾歲時是什麼模樣,可這畫誰見了都會以為是長公主啊!這畫是什麼地方來的?是誰臆想著畫出來的?”
“你見過她了。”李大公子站起了身來,提示道。
李六公子一驚,想起了那日秦朗警惕護在身後、帶著鬥笠的少女,整個人陡然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寒顫,“不……不能吧?”
“秦北淵找了紀長寧回京,”李大公子說,“這一切太不尋常,隻要生了腦子,便該瞧出不對來。”
“那、那……”李六公子腦中一片混亂,下意識跟上了李大公子的腳步,扶了對方過門檻下台階,“大哥要出門去?”
“我去見見她。”李大公子溫聲說道,“你若想一起,便跟著來。”
李六公子立刻抬高聲音,“我當然一起去!”
*
長安巷。
“門外的人好似少了些,”顧南衣道,“我聽著這幾日清靜了許多。”
“隻是會出現在你眼前的少了。”秦朗眼也不抬地說,“多了許多暗中的探子。”
顧南衣恍然,“難怪這幾日阿嫵和雲錚也不常來了。”
眼下關注長安巷的人是因為秦朗,可蘇嫵杜雲錚都同秦北淵不對付,他們在眾目睽睽下還常跑來的話,便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懷疑了。
秦朗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沒說是他拿這個理由威脅蘇嫵和杜雲錚少來的。
樓蒼莫名其妙地失蹤了好長一段時間,至今仍未出現;再出了這件事,顧南衣的院子總算能清淨一陣子,不用再每天都有人來“作客”。
“但隻要我們在汴京城留得夠久,總要被發現的。”顧南衣道,“再者,你說給秦北淵的話裡麵,有個顯眼的漏洞,他不會察覺不到。”
這漏洞其實一目了然:秦朗說昭陽沒死,那還沒死的她如今是個什麼模樣?皇陵中是個什麼情形?若真要複活昭陽時,是不是該將皇陵中那價值萬金的棺木再重新起開?
這些都是秦朗尚未編造給秦北淵聽的。
“皇陵重兵鎮守,就算秦北淵也進不去。”秦朗麵無表情地說,“祭天時也隻有薛振一人能入內,夠紀長寧從宣閣墓裡出來了。”
這便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意思了。
畢竟這是個驚天騙局,秦朗能忽悠動秦北淵第一步便很不容易,顧南衣也沒強求,她笑了笑道,“那你可得一步步都想好了。”
秦朗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你一點也不急,是不是因為你並不介意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他問得尖銳,卻很順暢,像是早在心中無數次地設想過這個問題的解答似的。
顧南衣一怔,正要開口說話,門卻在這時再度被敲響了。
秦朗連一個眼神也沒往門那邊給,他專心致誌地盯著顧南衣等待她的回答。
可門的另一端卻不是普通送禮之人,對方溫聲有禮地道,“在下李家長子,特來登門拜訪。”他頓了頓,聲音不高不低地補充,“事關顧姑娘的安危,煩請秦公子開門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