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後還活著,隻是似乎難以忍受痛苦,又昏死了過去。
院正鬆了口氣,覺得至少到宋太後醒來之前自己是不會有什麼危險了。
他趕緊招手讓人將宋太後送去床上,又讓幾位同僚去查看情況,自己則是轉身揪住藥童壓低聲音叮囑道,“快去找梁院判入宮!”
藥童顯然很是熟悉這般做派,腳底抹油就飛快跑了。
院正摸了摸自己冰涼一片的額頭,苦笑著發現自己果然連後背的衣服都被冷汗都浸透了。
這一夜、宋太後這一病,恐怕對太醫院來說是很難熬啊。
梁院判趕到宮中時,又是大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即便一路上已經隱隱不安地有了一個猜測,在聽說了宋太後的喃喃自語、又查看過她手臂上的金針後,梁院判的心也還是沉了下去。
“怎麼了?”院正觀言察色,立刻問道,“有什麼不對勁?”
梁院判臉色難看地道,“此事需得稟報陛下作定奪了。”
他凝視了一會兒宋太後的手臂,出手堅定地將金針一根接一根地拔去了。
這些金針深入血肉經脈中,恐怕相當程度是激怒了宋太後體內的蠱蟲。
梁院判心中雖然一直模糊猜測宋太後身上的蠱蟲很可能也是成對的,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另一半的蠱蟲竟然是在肖忠身上。
——肖忠不但沒死,還想讓宋太後給他續命!
梁院判將六枚金針扔到一旁藥童捧著的盤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心中控製不住地想了更多。
宋太後這邊情況突變,那是不是另一邊也有什麼變動?
他沉思再三,對宋太後身邊嬤嬤道,“勞煩再派個人往丞相府跑上一趟,將今晚的事情告訴秦相。”
嬤嬤愕然了下,顯然是不解這種事有什麼好連夜和秦北淵通氣的,但猶豫半晌還是應了下來。
皇宮中的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
見到秦朗安然無恙地歸來後,原本輾轉難眠的顧南衣竟一覺睡到了大天亮,隻不過起來時也差不多接近晌午時分,肚子更是餓得扁塌塌咕咕直叫。
顧南衣無奈地喝了杯水才梳洗出了院子,誰知道在院子裡根本沒見到秦朗的蹤影。
她遠遠瞧見院門是從裡麵鎖上的,便邁步走向秦朗的屋子。
才走了幾步,秦朗就開門從裡麵走了出來,“你醒了。”
顧南衣歪頭看他,篤定地猜測道,“你在看蟲笛?”
秦朗沒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他反手將房門帶上,道,“你醒得太晚,已經是午飯的點。”
顧南衣的視線一路跟著秦朗往灶房的方向去,見他仍舊麵色紅潤、腳步踏實的模樣,才緩步綴在了他後麵,含笑道,“至少你還好好的,說明即便你研究了一宿加一個早上,也沒擅自吹響它。”
“我先要去找紀長寧。”秦朗硬邦邦道。
在弄清楚“一命換一命”這說法到底是怎麼來的之前,秦朗當然不會貿然吹響蟲笛。
……但肖忠先前試圖吹奏卻連聲音也沒有發出來那一幕叫秦朗記憶猶新,他盯著蟲笛許久,“拿起來隻試著吹一下看看能不能出聲”這個念頭不知道從心中掠過了多少次。
為此他甚至將蟲笛好好擦洗過一遍。
——肖忠吹過的笛子,秦朗才不會毫無芥蒂地直接就上手接著吹。
可每每這個魯莽的想法剛剛閃現在秦朗腦中,就會被另一個聲音所覆蓋:誰知道是不是一個音節也算解蠱?
於是秦朗糾結了一上午,還是沒吹。
一年才一度的三月初四,眼看著就已經過了一半。
——不過半日過去,樓蒼或者秦北淵都沒出現在長安巷裡叫秦朗稍稍安心。
樓蒼應當是沒把昨夜他也出現了的事情說出去。
“等問過他,我說不定就吹了。”秦朗道。
“我可真不放心你,”顧南衣無奈地立在門口看他,“真想叫你將蟲笛交到我手裡保管算了。”
秦朗:“……”他沉默半晌,開口堅決道,“不行。”
顧南衣原也沒覺得他會同意,輕輕歎了一口氣便不再堅持,歪著腦袋往門框上一靠便安安靜靜地等起午飯來。
飯菜香味才剛飄出,顧南衣便瞧見秦朗動作一頓、轉頭往外看去,顯然是聽見了什麼動靜。
她也循著秦朗的視線看過去,等了片刻就見蘇嫵驚惶失措地從院牆上直接跳了進來,“殿下!我聽梁院判派人傳話說您可能也不好了!……您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