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乃是殿下的王妃?”鐘老說著又看向祝子翎,麵露讚許地點點頭,“是個不錯的少年郎。”
容昭對鐘老頗為恭謹,主動拱手行了禮,給祝子翎介紹道:“這是鐘老神醫,曾不止一次救過我的命。”
“鐘老醫術極高,妙手回春,翎兒先前暈倒,待會兒讓鐘老給你診脈看看?”
祝子翎倒不介意看大夫,但卻蹙眉道:“先給你看,你身上還有傷呢。”
王向和也連忙道:“王爺既有傷,就彆耽擱了,還是趕緊先請鐘老治傷吧……”
雖然容昭現在看起來沒什麼大事,但是王向和對他有多能忍最是清楚不過。哪怕傷口疼痛至極,容昭恐怕都不會顯露出什麼來。
雖然說是小傷,但既然容昭這次發病那般嚴重,想來所謂的小傷也不會簡單。
王向和緊張地將他們帶去了旁邊剛準備出的一間乾淨屋子,率先叫人備好了大量熱水紗布,又叫來幾個醫師準備給鐘老打下手,做好了萬全準備,讓容昭開始治療傷口。
容昭阻止不及,隻好在其他人緊張的目光下,把自己在手臂上劃的第一道口子露出來。
那傷口約有兩寸長,但隻稍許深,露出一層新鮮的血肉,但還遠遠未傷到經絡。血跡浸到容昭的玄色外衫上並不顯眼,這短短時間更是竟已經差不多止住了,看起來……真是小傷。
王向和等人不由地都是一愣。
“王爺……可還有彆的傷處?”王向和忍不住有些古怪地問道。
不是他不心疼容昭,隻是比起往常容昭在戰場上受的那些傷,這傷口實在是算不了什麼,放在平常裡容昭提都不會提,恐怕隻會自己灑些金瘡藥便解決了。
這次容昭主動言明受傷,想來除了這等傷口之外,多半還有更嚴重的。
容昭聽到王向和的問題,頓了頓,想說沒有,不料祝子翎卻搶先道:“還有一處。”
王向和頓時露出“果然”的神色,對容昭說道:“此處不算太嚴重,王爺不如先讓鐘老看看另一處?”
“另一處恐怕嚴重許多吧?還是先處理嚴重的傷口為好。”
容昭:“……”
他沉默了片刻,到底不好解釋另一處傷口的情況,隻能硬著頭皮把腰側的那第二道“傷”露出來。
王向和看到容昭傷的是腰,先吸了口涼氣,生怕容昭是被傷到了內臟,然而等衣服撩開後,王向和找了半天,卻是差點都沒能找到傷口在哪兒。
最後在祝子翎的指點下,他才看見那一道僅僅割破了一層油皮、拚命擠才能擠出幾滴小血珠的傷口。
王向和:“……”
鐘老捋了捋胡須,歎道:“這道傷倒無須多管,再晚上幾刻,估計老夫便要看不見了。”
“……”容昭隻能僵著臉,保持沉默。
王向和眉頭止不住地抽了抽,總覺得哪裡不對。以對方的個性,怎麼會把這樣的“傷口”拿出來讓人醫治?
王向和正古怪且狐疑著,突然聽見祝子翎在一旁出聲道:“還是處理一下吧,這道傷口好長的,之前還滲出了一道血呢。”
“……”
王向和看著沉默以對的容昭,再看了一眼真在心疼那道劃破了的油皮的祝子翎,頓時領悟了容昭反常的原因。
難怪連這樣的“傷口”都拿出來說事,這是為了故意討媳婦兒的心疼啊。
王向和忍不住在心裡嘖嘖感歎了一聲,之前因為容昭發病產生的緊張和凝重的情緒,終於是徹底消散無蹤了。
鐘老捋了捋胡子,看破不說破地給容昭的兩道傷口都上了藥。
雖然對容昭這次僅僅隻受了這一點傷,祝子翎在容昭發病時接近他居然毫發未損忍不住心生驚奇,但鐘老和王向和都以為是好事,倒也並未多問。
看這小倆口的模樣,興許問了恐怕要叫人害臊,他們這老頭子還是不多問了。
不過解決了外傷,還有更重要的內裡問題。
王向和忍不住道:“鐘老先生,王爺此次突然發病,您看看可是病情惡化了?”
祝子翎之前才氣勢洶洶地逼問過他容昭的真實情況,又親眼見過了容昭發病,因此這回王向和也並不打算替容昭遮掩了,當著祝子翎的麵便提出要鐘老給容昭看診。
反正容昭和祝子翎之間誰說了算,他現在看得是清楚得很了。
鐘老看向容昭,示意他給出手腕,“殿下此次急著找老夫過來,應是也想知道如今的病情進展?”
在祝子翎關注的目光中,容昭遲疑了一瞬,果然還是伸出了手,讓鐘老給自己把脈。
有其他人在,鐘老應該會隱瞞掉最嚴重的那部分內容,隻提及症狀和如何醫治,應該不會讓祝子翎發現什麼。容昭心想。
鐘老雖然感覺容昭看起來仿佛好了很多,但摸上他的脈搏後,仍然忍不住麵露驚訝。
“殿下的身體……比半年前強健了許多。”鐘老驚歎道。
“若不是親身所曆,老夫實在看不出殿下方才有發病的痕跡。”
“殿下的病情實在大為好轉,以老夫的淺薄醫術,甚至想不出是如何做到的,簡直像是吃了真正的仙丹一般了。”
明明按照他的診治,半年前的容昭還是藥石無醫、隻能靠消耗未來壽命強撐起一具看似健康的軀殼的狀態。即便鐘老自詡醫術精湛,也找不到把人救回來的辦法。
不料這短短半年過去,這具已經走向油儘燈枯的身體竟是重新煥發了生機,頓時讓鐘老止不住地好奇,想要知道容昭究竟是如何治療的。
“殿下可知自己是如何好轉的?”鐘老忍不住問道,“可是有人給了新方子?”
若是容昭又找了哪一位神醫國手醫治,那他著實想要跟對方交流求鑒,乃至偷師一番了。
祝子翎聽到這兒眨了眨眼睛,沒有露出異色,容昭則是淡淡搖了搖頭,“除了鐘老,我並未讓任何人給我看病。”
“咦?那又是為何……”鐘老聞言眉頭微蹙,不由更加糾結好奇,卻不得其解。
這時王向和說道:“確實沒有什麼新方子,不過依老奴之見,王爺跟王妃成婚後,胃口好了,睡得也好了,想來是因為這樣心情放鬆調養了這幾個月,便有些好轉。”
“鐘老您早先便說王爺這身子要調養,吃好睡好才行,可王爺之前哪裡做到過。吃再多的藥,身體沒得到修養,這病自然怎麼也好不了。如今身子有了滋養,興許之前吃過的藥效果就上來了。”
王向和說著便逐漸露出高興的神色,感歎道:“這要不是王妃,那恐怕還有得磨呢。”
“是因為這樣?”鐘老聞言看了看祝子翎,但並不完全相信這套說辭。
王向和隻以為容昭有這突然發瘋的病症,並不清楚他的身體實際已經到了無力回天的地步,以為靠吃藥修養便能治好,自然可以將原因歸於容昭因為祝子翎調養得好了。
但鐘老卻知道,僅僅隻是吃好睡好的話,雖然確實能緩解容昭的病症,減少他對身體和壽數的消耗,卻絕不可能讓容昭的狀態好轉到如此地步。
一定還有什麼彆的原因。
鐘老看向容昭,不知他知不知道真正的答案,卻見容昭神色微微一頓,接著點頭道:“這半年除了翎兒之外,我身邊並未有什麼變化。若是要找原因,那大概就隻有他了。”
祝子翎聞言不由和鐘老一起怔住了。
容昭不是要他隱瞞治療能力嗎,為此還故意把自己劃了兩刀,怎麼這會兒反倒主動說了?
鐘老皺起了眉,意外又十分想不通,“殿下可有依據?”
在他看來,容昭並非無的放矢之人,但那樣的絕症,隻因娶妻後生活習慣更加健康,便陡然好轉,以他的醫理隻是看來,也實在是不可思議。
容昭看了一眼微微睜大了眼睛的祝子翎,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轉頭對鐘老說道:“倒也並無什麼確切依據,隻是除了身體得以休養之外,我若是發病,翎兒確實能讓我清醒過來。”
鐘老不由微訝,“竟有這樣的事?果真如此麼?”
容昭微微點頭,“這樣的不止一次。”
鐘老忍不住再度打量起祝子翎,“這次也是因王妃在,殿下才未受什麼損傷?”
容昭:“不錯。”
鐘老眼中頓時冒出了濃濃的興趣和好奇,“這是為何?難道因是有情人便能有這般奇效?”
“殿下可否對老夫描述一番你發病時見到王妃的狀態和感覺?”
祝子翎忍不住也好奇看向容昭,不知道他這樣主動透露實情,又到底打算怎麼說。
王向和也是頭回知道這事,同樣一並驚訝地看向了容昭。
容昭:“……”
“狀態和感覺不好說,倒是原因……我或許知道。”
“咦?”鐘老不由意外,當即追問:“是何原因?”
容昭輕輕握住了祝子翎的手,說:“我幼時出宮,第一回發病,就是被翎兒所救,才得以清醒。”
“啊?”
祝子翎驚疑的聲音和王向和一同響起來,被對方蓋了過去。他怔了怔,一時不知容昭這話是不是為了應付其他人才故意編造,卻見王向和驚訝過後便恍然大悟道:“原來王爺當初遇到的小孩兒就是王妃?”
“這、這……這可真是天定的緣分了!”王向和一陣驚歎。
祝子翎見狀越發驚訝,卻見鐘老竟也清楚道:“原是這樣,若王妃就是當初那個孩子,那能使殿下清醒確有可能。精神上的病症向來奇異,這種隻認特定之人的事雖不多見,卻也存在。不過殿下不光能再遇王妃,讓病情得到克製,甚至還能因之好轉,不得不說是老天垂簾了。”
“王總管說的倒不錯,二位還真是緣分天定。”
容昭勉力繃著平淡的神色,淡淡應了一聲:“興許是吧。”
“……”祝子翎怔怔地聽著這幾人的話,越發覺得不對。
他本以為什麼小時候被他所救是容昭為了掩蓋他的異能編造出來的,然而看王向和乃至鐘老的反應,竟是早都知道有這一樁事。
他到厲王府才不過半年不到,被容昭發現治療異能甚至隻是剛剛,容昭總不可能未卜先知,為了給他遮掩,早早地就開始給王向和他們鋪墊故事吧?
即便祝子翎自己是重活兩世還有異能的異人,也覺得這種可能根本微乎其微。
所以說……
是真的有那麼一個人?
而且容昭還把他錯認成了對方?
祝子翎聽著鐘老和王向和稱讚容昭和那幼時遇到的人是天作之合的話,目光忍不住落在容昭牽著他的那隻手上……
他張了張口,聽到容昭那句“興許是吧”,一股分辨不出的強烈情緒徹底衝了上來,終究出了聲。
“我不是。”
祝子翎抬頭看向容昭。
“我不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