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落荒而逃(三合一)(1 / 2)

祁曉穗正在灶間幫忙,她雪白纖細的手握著筷子,輕輕攪拌瓷盤中的餡料,視線卻一直有意無意地落在許廣華身上。

他個子很高,長相雖說不上極其英俊,卻是斯文之中帶著陽剛的力量。

祁曉穗經常想要和他說說話,可他話不多,隻是偶爾會指點身邊幾個幫忙揉麵大嬸應該注意力道。

祁曉穗很想知道,他心裡都在想什麼。

明明是一個話不多的男人,可麵對他媳婦的時候,卻是這麼溫柔,讓人不自覺想要靠近,想要成為那個特殊。

祁曉穗的心思有些蕩漾了,她並不打算做什麼,但隻要靜靜地陪伴在他的身邊就足夠。

她甚至還想著,反正自己與付蓉是朋友,以後走得近了,就總是能看見他。

到時候,她也不會破壞他的家庭,隻安心地看著他,祝福他。

“許大哥,你這些天經常去城裡,城裡是不是比我們村好多了?”忽然,祁曉穗又想出個話題,湊得離他近了一些。

許廣華沒在意:“城裡肯定更好。”

見許廣華與自己保持開距離,祁曉穗還想要靠近,然而就在這時,她聽見外頭傳來動靜極大的敲門聲。

她一愣,聽著陳豔菊跑去開門,還聽著一群人衝進來。

“祁寡婦呢?許家老大呢?他們倆窩在裡麵乾啥?”

“我們村裡可不能出什麼不三不四的人,趕緊給我出來!”

帶頭的就是蔣曉芬的婆婆,蘇婆子細得幾乎看不見的眉一挑,踮起腳尖就越過陳豔菊,要往裡屋走。

陳豔菊沒這麼好的脾氣,不耐煩地推開她:“你啥毛病啊?我和孩子都在,說話注意著點。”

這時宋村長也發話了:“幾個大娘,你們就彆聽風就是雨的。大家都是要臉麵的,事情鬨大了,誰吃得消?”

婦聯主任也說道:“不跟著你過來,你說我們村乾部不作為。現在我們來了,也看見屋裡不止他們兩個人,你滿意了?”

蘇婆子的臉皮厚得很,被指責也不在意,眼珠子滴溜溜轉著,忽然,她眸光一亮。

灶間裡,許廣華和祁曉穗出來了!

祁曉穗看起來很柔弱,之前那淩厲高傲的氣勢仿佛消失了,如一個小媳婦一

般跟在許廣華的身旁。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大家,問道:“這是乾啥?”

蘇婆子冷笑:“瞧瞧,他們一起從灶間裡出來的,還不是在偷人?”

誰會在灶間偷人?

隻是蘇婆子非要這麼說,大家也不能按著她的嘴巴,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直到這會兒許廣華才聽明白,他的臉一下子就氣得漲紅了:“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肮臟東西?我做餅子是請村長批的,幾個大娘嬸子都要來,隻是麵團要發酵,耽擱了時間而已。”

言下之意是,平時這灶間裡可不隻有他和祁曉穗兩個人。

但蘇婆子就是來挑事的,她可不管,逮著臟水就要往他們身上潑:“孤男寡女的,兩個人心裡啥花花腸子,自己不知道啊?這祁寡婦平時瞅見人下巴揚得高高的,咋就偏上你跟前轉悠?”

許廣華嘴笨,這三言兩語之間,一句話都說不出,隻是氣得麵紅耳赤。

他身旁的祁曉穗不出聲,隻是站在一旁。

她忽然覺得,他們這是牽扯上關係了。

或許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祁曉穗蒼白著臉,目光一直落在許廣華的身上,這在旁人看來,竟像是在默認什麼。

幾個村乾部也很為難,他們明知道事情不是真要鬨得這麼大,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好在這時,付蓉回來了。

付蓉一回來,就看見一群人虎視眈眈地衝著她的丈夫去。

她很鎮定,隻向陳豔菊問了一番情況。

陳豔菊本就一肚子氣,說清楚了這些人來的前因後果之後,壓低了聲音說道:“誰知道那寡婦在想什麼啊?成天往他大伯麵前湊,連嗒嗒都能看得出來她不對勁!”

見付蓉沒吭聲,陳豔菊又拽著她的胳膊扯了一把:“你可長點兒心吧!再不當心點,男人都被搶了!這種不三不四的寡婦,他要是真跟她扯上啥關係,你還要?”

“沒事,彆著急。”付蓉心平氣和,拍了拍陳豔菊的手。

她先是走到村乾部們的麵前:“讓大家白跑這一趟,真是辛苦了。不過我丈夫的為人,我自己最清楚,他絕對不至於做出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

蘇婆子第一個不樂意:“會咬人的狗是不會叫的!”

“你說

誰是狗?”付蓉的眸光驟然變得銳利,她冷冷地掃過蘇婆子的臉,“你兒媳婦上次找我幫忙,我沒答應,這回你想要來做餅,賺點報酬,我們也沒同意。大家都是村裡的鄉親,你就因為這個懷恨在心,把那麼大的帽子往我丈夫頭上扣,這是你的思想覺悟有問題!”

蘇婆子臉色一僵:“你看那寡婦跟個沒出嫁的少女似的,紅著臉站他邊上,我說錯了?”

祁曉穗的神色頓時變得極其難堪,她連忙低下頭,小聲說:“我沒有。”

在大家看來,祁曉穗是非常反常的。

過去她可不會輕易被欺負,這次若不是心中有鬼,又怎麼會這麼小心翼翼?

一道道質疑的目光射向她,祁曉穗卻還是不解釋,隻是受儘了委屈一般,時不時望向許廣華。

付蓉打量了祁曉穗一眼,心中一怔,而後又說道:“我相信孩子他爹的為人。”

“我是看著許家老大長大的,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村支書也說道,“這事從一開始就是離譜的,你們幾個老婆子成天吃飽了沒事乾,說人是非的時候跑得比誰都快!要真閒得慌,那一個個都下地去,賺不了幾個工分也給我下地!”

這些老太太現在都是苦媳婦熬成婆了,她們當著家,屋子裡的事不用操心,連下地也輪不著她們這些老人家。

本來說說閒話也是正常的,可今天蘇婆子非要把事鬨大,她們也隻能跟著一起鬨,現在聽村支書發火了,一個個立馬縮了回去。

“誰家偷人會當著孩子和孩子她嬸的麵啊?你們這些人帶著村乾部風風火火這麼趕過來,不是蠢就是壞,心可真毒!村長,這事兒可不能這樣算了,要不彆人還以為我們許家大房真做啥虧心事了呢!”

這下子輪到陳豔菊鬨起來了,她沉著臉,非要讓村乾部給個說法,否則這事就過不去了。

付蓉還真沒想到陳豔菊竟如此熱心腸,看著她嚷嚷起來的樣子,心頭一暖。

許廣華也走過來說道:“我做人堂堂正正,從來沒有被人這麼平白無故詆毀過,今天必須給個說法。”

可不是得給個說法嗎?這所謂的“捉奸”從一開始就是子虛烏有的汙蔑,村乾部本來是想息事寧

人,才走這一趟,沒想到幾個老婆子說的話這麼難聽,大聲吼起來的樣子,像是生怕村民們不知道這事一樣。

婦聯主任也說道:“要是人人都這樣鬨,村子裡就沒個太平了!”

蘇婆子這才有點慌了:“我、都是我那兒媳婦……她說這寡婦心思活絡了,我……我知道錯了。”

陳豔菊說道:“現在知道錯了有啥用?村長,必須要嚴懲她們!”

宋德榮也想要儘快平息這件事,眼看著許家大房不是好欺負的,這事愈演愈烈,恐怕會讓他們寒了心。

“這兩天大家都在穀子地裡忙,沒人來得及打掃牛棚。你們幾個去。”宋德榮說道。

幾個婆子的眼睛都瞪大了。

牛棚得有多臭啊,到處都是牛糞,理都理不乾淨。

平時都是公社社員乾的這活兒,誰要是運氣背,抽簽抽著了,還要在家裡哭天搶地個半天。

她們就隻是想來幫蘇婆子給許家大房一點顏色看看而已,哪想到了最後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婆子們的臉色都變了,紛紛數落起蘇婆子。

蘇婆子都快要被人罵成篩子了,老臉僵得跟什麼似的,支支吾吾個半晌,才說道:“就是個牛棚而已,我去掃!”

宋德榮的眼神像刀鋒一樣掃過來:“你去打掃牛棚,但一天不夠,你得打掃一個月。”

蘇婆子眼前一黑,恨得牙癢癢,恨不得立馬回去扇自己兒媳婦幾個巴掌解解氣。

幾個婆子點頭哈腰著道歉,紛紛表示自己再也不會亂說話了,好不容易才讓許廣華鐵青的臉色好轉。

村乾部們主持好大局,便陸陸續續走了,付蓉斜了幾個婆子一眼,不一會兒工夫,她們也麻溜地跑了。

等到屋子裡安靜下來,祁曉穗的眉心才慢慢舒展開。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理。

明明是被人誤解,可她卻總覺得若是能通過這件事情看清許廣華的心思該多好。

因為一直以來,她對自己都是自信的,她總覺得倘若能比付蓉更早一些認識許廣華,也許他愛上的是自己。

剛才,許廣華會不會有一絲心猿意馬?

祁曉穗的心情很掙紮,可至少在目前為止,她得先讓付蓉諒解自己。

好在付蓉一向都是通情達

理的人。

想了想,祁曉穗說道:“付蓉,許大哥,給你們添麻煩了。”

付蓉抬起眸,冷冷地掃了她一眼:“知道給我們添麻煩,至少得先避嫌。你一直站在我丈夫身邊,算個什麼事?”

祁曉穗一愣,整張臉頓時變得通紅。

她連忙往後退一步,雙腿卻軟了軟,冰冷的手攥了攥,深吸一口氣說道:“付蓉,你不要因為這件事遷怒於我。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上回說要互相照顧的是你,今天卻——”

“我要和你做朋友,哪想到你惦記的是做我兩個孩子的後娘。”付蓉的眸光沉下來。

“我……我沒有。”祁曉穗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這樣說太過分了,我怎麼可能是這種人?”

嗒嗒卻皺著眉:“曉穗嬸子就是想當嗒嗒的後娘,她上回說要給我爹做衣服,這兩天我爹在家,她就一直過來。嗒嗒不喜歡曉穗嬸子一直在這裡,也不喜歡照顧小妹妹。”

小孩子的聲音清脆稚嫩,說話也不會藏著掖著,乾脆地戳穿了祁曉穗的真麵目。

祁曉穗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眶都紅了,隻哀怨地看了許廣華一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說道:“我雖然是個寡婦,但也不能由著你們欺負。許大哥是個好男人,我想要來幫幫他的忙,所以才……你這樣做,不僅是侮辱了我,更是侮辱了許大哥。”

許廣華從未見祁曉穗露出這種表情,準確來說,他甚至沒有真正認真地看過她。

這時見付蓉惱了,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媳婦,我沒乾過這種事。”

付蓉走到許廣華身邊,語氣溫和了一些:“我知道你不會。可知人知麵不知心,我們怎麼能看穿彆人的心思呢?”

付蓉確實是有自己原則的。

這年頭,其實村子裡鬨出這些糾紛的並不多,即便幾個寡婦與誰家漢子眉來眼去,事情鬨到最後,大家也都是不了了之了。

可付蓉不一樣,她的眼睛裡揉不得沙子。

但即便如此,她也從未懷疑過許廣華。

這時兩口子站在同一陣線,都看向祁曉穗。

許廣華也皺眉道:“祁嫂子,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陳豔菊剛才在村乾部麵前不多說,就是不想讓事情變得

複雜,可現在,一些話她不吐不快。

“彆說你沒乾啥,這兩天我和嗒嗒都看在眼裡了。你自己有個閨女,閨女哭了餓了,你都不管,一門心思往嗒嗒她爹麵前湊,圖的是什麼?”

“嗒嗒都說了,她爹不在家的時候,你可是端了飯碗過來,讓孩子吃完飯拍拍屁股就走的。現在她爹在家,你倒是從早到晚都不歇著,隻想著在人跟前表現自己。方婆子雖不講理,一句話卻說對了,你的心思就是活絡起來了!”

“我隻是在家裡沒個人說話,嗒嗒還這麼小,我跟她能說什麼?好不容易家裡來了人,我跟嗒嗒她爹說幾句話怎麼了?現在已經不是舊社會了,難道我連——”

“我倒是奇了怪了,我這麼個大活人,成天杵在你跟前呢,你咋不跟我說話?”陳豔菊眼睛一瞪,沒好氣地打斷了她,“少跟我扯個沒完,你是看不上我,還是太看得上嗒嗒她爹了?”

祁曉穗也算個斯文人,嘴皮子哪有陳豔菊利索,隻一瞬間的工夫,她便說不出話了。

眼眶有淚珠在打轉,心頭也是一陣酸楚,仿佛這些日子以來的無依無靠的苦澀在頃刻間湧上心間,於是不自覺之間,祁曉穗的淚水落下來。

她看向許廣華。

“許大哥,我不知道彆人是怎麼看待我的,但我希望你不要誤解我。”

“這些日子,我很感激你們一家人對我的幫助。因為想要謝謝你們,所以才會經常來你們家。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我以後不會再過來,不會再打擾你們了。”

“但希望你相信,我沒有彆的意思,我是打心眼裡覺得跟你們聊得來。”

祁曉穗的眼中滿是失落與黯然,可終於,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望著許廣華了。

她以為許廣華至少會對自己有一絲憐惜,甚至可能會因為她的失望而指責付蓉幾句,可是他並沒有。

許廣華隻是有些疑惑地問:“你和我們倆都聊得來,但怎麼隻來找我聊?我媳婦在的時候,你咋不來啊?”頓了頓,他又嘀咕道,“更何況,我都沒說什麼,咋就聊得來了。”

看著他這不解風情的樣子,祁曉穗的心跳像是驟然慢了半拍。

她想要感謝他們家,想要和他們家保持交集,

但照理說,她應該要與付蓉多多來往才是。

可由始至終,她沒有想過與付蓉多相處,隻是趁著付蓉不在家時,製造機會與許廣華見麵。

祁曉穗不知道許廣華有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卑劣,但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最後的遮羞布都被撕開,露出的是她的心。

昭然若揭的心思。

祁曉穗從未像此時此刻這樣尷尬過,她趕緊轉頭去找自己的孩子。

丫丫正躺在嗒嗒的小床睡,她立馬去抱,想要儘快離開這裡。

可她沒想到,這時,嗒嗒走了過來。

嗒嗒認真地說:“豬長老說了,每一個孩子都有自己的爹娘。你要是幫小妹妹搶了我的爹,那我和哥哥就沒有爹了。”想了想,她又高興道,“不過我爹是搶不走的!”

祁曉穗的手僵在半空中,好半晌之後,才將丫丫抱緊。

她不知道“豬長老”是什麼意思,隻猜測可能是小孩子在私底下玩的一個遊戲,但這番話,卻像是一枚針,刺痛了她。

她是想著給丫丫物色一個爹,給自己找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

許廣華是最好的選擇。

可現在,孩子的話語,卻像是一麵鏡子,照出她最不堪的一麵。

祁曉穗抱緊丫丫,往外逃去。

隻是她剛一跑到門檻,不小心被絆了一下,腳下一崴便要跌過去。

“小心。”付蓉走上前,穩住她幾乎沒抱穩的孩子。

祁曉穗紅著臉:“不用你幫忙。”

“我是擔心孩子。”付蓉冷淡道,“我想,你對廣華的心思,就是從我們送你去醫院那一天而起的吧。”

祁曉穗站穩,看向她:“是不是很後悔救我的孩子?”

“即便早就知道你惦記我的丈夫,在那天,我也會幫忙。”付蓉平心靜氣,“孩子是無辜的。更何況,就算出了今天這事,我和我丈夫的感情也不會因你而受到影響,因為我們互相信任。”

許是被付蓉眼中的堅定所打動,許廣華的眼神愈發溫柔,他深情地看著付蓉,嘴角的笑意愈發深了。

祁曉穗突然意識到,在他們夫妻深厚的感情麵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多可笑。

她收回視線,抱穩自己的孩子,一步一步,離開許家。

祁曉穗回到家,做什麼都是失

魂落魄。

丫丫已經想學著爬了,趴在地上,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可膝蓋卻隻是在地上磨蹭著,愣是沒法往前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