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理所應當(三合一)(2 / 2)

周老太本來還是板著臉聽著,此時待孫秀麗話音一落下,忽地怔了怔。

她過去從不覺得那小丫頭是有福的,但不得不承認,從小丫頭摔了一跤醒來之後,他們大房家的日子確實越過越好了。

先是豬圈上的欄杆塌下來,沒砸著本該去趕豬的許廣華,再是付蓉得了個當教師的工作,而後走丟許久的年年找回來,付蓉臉上的疤痕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連工作都轉正了。

再之後他們鬨著分家,平白無故得了間屋住,許廣華給人做喜餅還賺了不少錢,現在甚至還被城裡單位請去乾活……

那好日子就像是

老天爺往他們跟前掉餡餅似的。

難道真是小丫頭把福氣帶走了?

孫秀麗見周老太終於不再針對自己,深深舒了一口氣,回頭一看,見陳豔菊已經進了屋,“咕咚咕咚”喝水。

她便說道:“豔菊,你看我說錯了不?要不是那大房家把咱家的福氣帶跑了,咱的日子就不會越過越糟心,這真是夠邪門的!”

陳豔菊喝完了一整杯水,將瓷杯往八仙桌上一放:“你說啥?我剛下工,趕著去上掃盲班!”

“啥?你說啥?”孫秀麗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地站起來,“掃盲班能學會個啥?學到的東西能給你加工分還是讓你多分點糧食?”

“知識就是力量,你願意當睜眼瞎,我可不願意。”陳豔菊這會兒脊背挺得可直可直了,慢悠悠地掃她一眼,“掃盲班裡教我們的多了,昨天就剛學過封建迷信要不得,咱要提倡科學,宣揚真理!”

說完,陳豔菊回屋拿了掃盲班發的簿子和筆,大搖大擺地出去了。

直到她走得老遠,孫秀麗才回過神,敢情陳豔菊剛才是笑話她將“邪門”掛在嘴邊是封建迷信?

現在這陳豔菊可能耐,上了天掃盲班,罵人就不帶臟字了!

孫秀麗被氣得呼呼直喘氣,想要在周老太麵前挑撥幾句,卻聽她沒好氣道:“我能咋整?老三媳婦就是怕我不讓她去上,把村支書和婦聯主任都找來了,現在我要是不讓她去,人家得說我是個惡婆婆,是不讓兒媳婦學文化,還是妨礙村民思想進步!”

周老太也是滿心不痛快,看陳豔菊如今這架勢,倒真跟以前老大媳婦那牛氣哄哄的姿態挺像的。

怎麼娶進家門的兒媳婦就沒一個讓她順心的?

她越想越窩火,衝著孫秀麗罵道:“還不去做飯?”

孫秀麗仍舊不服氣,但還是隻能去灶間做飯。

隻是一想到往後她下工回來就要給一家子人做飯吃,倆妯娌卻是一個在準備高考,一個在掃盲班學文化,生活美滋滋,她的心裡便憋屈不已。

就在幾天前,她都還是城裡人,咋還越混越回去了?

說來說去都得怪那個願意將屋子給嗒嗒一家住的怪老頭。

要不是那老頭,就分不了家,那她的心理還能平衡一些

……

“阿嚏——”

此時此刻,正坐在院子和蔡敏騰下棋的盧德雲打了個噴嚏。

蔡敏騰笑道:“肯定是有人念著你呢。”

盧德雲喝了一口麵前的濃茶,沒好氣道:“能有誰念著我?就那些個沒心肝的兒女?”

蔡敏騰自然知道盧德雲早就跟他的兒女鬨掰了,記得當初他剛從農場回來時,他的孩子們帶著一家子人過來,好話說儘,都得不到他一個正眼。

正是因為知道這些內情,蔡敏騰才不會故意揀些老爺子不願意聽的說:“說不定是那小丫頭在念叨你呢,上回敏淑他們送她回家的時候,聽她說了一路,盧爺爺長,盧爺爺短的……”

盧德雲緊繃的臉色這才舒展了些,眼底也染了幾分笑意,卻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小丫頭再好,又不是我的親孫女,哪能天天念叨我?時間一長,她就把我給忘了!”

蔡敏騰笑了笑,手中握著棋子,遲遲不知道應該落在哪裡。

盧德雲看出他心煩意亂,便說道:“你一個年輕人,來市裡開完會就回家歇著好了,乾什麼總是來陪我一個老頭子下棋?”見他還笑著,卻不出聲,老爺子眼睛一眯,“跟建丹吵架了?”

蔡敏騰歎氣。

其實也不是吵架,隻是自從許妞妞的事一出,朱建丹的情緒又變得不穩定了。

對於許妞妞,他是沒多少感情的,隻覺得若是能認這麼個乾女兒能讓媳婦的心情恢複,也是一件好事,可誰能想到他們的運氣不太好,碰上個壞孩子……

被這麼反複一折騰,朱建丹又成日抱著柔柔的照片看,眼淚都快流乾了。

蔡敏騰也勸,可他一出聲,朱建丹便會歇斯底裡,說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壓根不是真心疼愛女兒。

都到了這份上,蔡敏騰還能說什麼呢?

蔡敏騰不願意回家,也不敢回家,這會兒在市裡開完會,便寧願往老爺子家裡躲。

盧德雲聽完,安慰了他幾句,讓他對媳婦更耐心一點,兩口子一同將這難關過了。

這夫妻倆都是可憐人,但逃避不是解決的辦法,隻有真正麵對問題,才能將問題解決。

送走了蔡敏騰,盧德雲轉身回屋,心裡念叨著嗒嗒怎麼都不愛探望自己。

而正在這時,他忽地聽到一陣“哐當”響聲。

糟糕,他在院子裡種的花!

盧德雲趕緊跑出屋,果不其然,一個人從自行車上下來,忙不迭跟他道歉。

“不好意思,我剛才沒留神,不小心撞碎了你的花。”

盧德雲上前一看,花盆已經碎了,脾氣立馬上來:“你會不會騎車?撞碎了花盆,一句不好意思就算完了?”

馮惜珍理虧在先,但也沒想到這人的脾氣如此衝:“老同誌,你這花在院子的邊沿擺著,我這自行車一騎過來,連個轉彎的地方都沒有,撞上也是無心的。你要是真愛惜自己這些花花草草,就給挪院子裡麵去,大院門一關,就萬事大吉了!”

盧德雲被嗆得一愣,還沒回過神,就見她推著自行車往隔壁那空置已久的小院走,還不忘說道:“撞壞了東西我會賠償,但看你也不是缺錢的人,明天一早,我給你拿一盆花過來。以後都是鄰居了,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退一步海闊天空。”

說完,人就進了院子。

望著她的背影,盧德雲板著臉,很是氣憤。

誰是老同誌?

他看這個人就真的是不講道理的老同誌!

馮惜珍進了屋,看著這已經許久沒人打理的房子,心情沉重。

當初從未想過,一離開便是這麼多年。

那時她還年輕,跟著父親進臨蘆村研究土壤時與來村做木工活的木匠一見鐘情,甚至私定終身。

等到她父親意識到情況不對,生米卻煮成熟飯,她的小腹已微微隆起。

父親暴跳如雷,可她苦苦哀求,情緒最終被安撫下來,答應生下孩子後,讓他們回城辦婚事。

而後,她生下孩子,父親說對岸的科研成果有了顯著發展,必須要去一趟。

這太突然,馮惜珍便到處去找孩子他爹,卻始終沒有找著。

馮惜珍很不安,給對方留下一封書信,其中寫下她在滬市的聯係地址,而後連夜趕火車離開。

隻可惜到了滬市再轉船的那整整半個月,她都沒能等來他的消息。

她到了對岸,歸心似箭,沒成想竟被父親禁足,再加上兩地關係緊張,她就像是被剪斷了翅膀的鳥,想要回來,卻無可奈何。

再之後便傳來那動蕩的消

息,她父親是科研人員,怕受到牽連,便更不可能回來了。

回想那一切,馮惜珍飽經風霜的臉上有淚水緩緩滑下。

她一直在想,當年他是不願意來找她嗎?

她分明寫下了自己趕火車的時間,也寫下了在滬市暫住的地址,甚至還在滬市招待所留下了字條,可這一切於他而言,仿佛全然沒有發生過一般。

他是不是已經另外娶妻生子?

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便馮惜珍終於能夠回來,其實心中對於那段逝去感情的遺憾也早就已經淡卻,她隻是覺得苦了兒子罷了。

當初若是她不聽父親的話,執意要留下,結局會怎麼樣?

若是可以的話,她寧願帶著孩子一起去農場,也好過母子兩地分離。

一切都已經安頓好,明天一早,她得去臨蘆村看一看,打聽當年那木匠的下落。

無論如何,她都要找到自己的親生骨肉。

……

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嗒嗒進了灶間,在許廣華身邊幫忙。

許廣華也不會讓孩子乾重活,隻是時不時拿野菜讓她在盆裡洗一洗,孩子便高興了。

盆裡的水很清澈,嗒嗒胖乎乎的小手往裡一壓,又抬起來,忽然想到什麼:“爹,你是不是把我的新衣裳給忘記啦?”

“怎麼會忘呢?”許廣華笑了,“這兩天地裡忙,明天我天一亮就起來,趕最早一班車,先去給你把衣裳取回來。”

嗒嗒一臉欣慰,小腦袋點得跟小雞叨米似的:“爹,嗒嗒能去嗎?”

“嗒嗒就不去了。”許廣華說道,“爹快去快回,趕著回來上工,帶著你不太方便。”

嗒嗒很失望,但沒有吵鬨,隻是垂下腦袋,輕輕地說:“那就不能見到惜珍奶奶了。”

許廣華意外地看著自己的閨女。

小孩子忘性大,怎麼會心心念念惦記著那隻有過一麵之緣的惜珍奶奶呢?

“惜珍奶奶又不是裁縫鋪的老裁縫,就算爹去了,也見不著她。”許廣華耐心地對閨女說道。

嗒嗒遺憾地點點頭,突然之間,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我聽說嗒嗒今天差點被火燒著了,擔心孩子,特地來看看。嗒嗒怎麼樣?沒啥事吧?”

“沒事,你有心了。”付蓉冷淡地說道。

在灶

間的嗒嗒驚訝地抬起小臉,看向她爹。

這是她奶的聲音!

此時許廣華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奇怪了,老太太怎麼來了?

自從來到他們分家,周老太就是一副與他們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就連平時許老頭有急事喊他們兩口子過去,老太太都是斜著眼看他們,連話都不說一句。

今天怎麼會突然上門?

父女倆納悶地從灶間出來,付蓉拿了張板凳,請老太太坐下。

許年雖心不甘情不願,但還是聽他娘的話,去倒了一杯涼白開端過來。

周老太坐在這屋子裡,左右張望著,老臉上擠出笑容。

周老太自然不會平白無故來探望這大房一家。

她是打心眼裡將二房媳婦說的話聽進去了。

二房媳婦說,嗒嗒一走,家裡的福氣就被帶走了,這可真嚇壞了她。

要真是這樣,那還得了?

周老太越想越不安心,這會兒便拉著嗒嗒的小手,笑眯眯地說道:“小丫頭,你都好久沒回家看爺和奶了,奶都想你了。”

嗒嗒眨巴著眼睛,覺得這話聽著怎麼這麼不對勁呢。

但她可有禮貌了,雖聽著覺得奇奇怪怪,還是沒有戳穿老太太,隻是不吭聲罷了。

周老太眼皮子一跳。

這孩子平時小嘴可甜了,怎麼在她麵前就不說漂亮話了?

“嗒嗒,你想不想回家?”周老太又耐著性子問。

嗒嗒歪了歪腦袋瓜子:“嗒嗒已經在家啦。”

周老太眯起眼:“回爺奶的家,那裡有強強弟弟、大寶哥哥、二寶哥哥……”

“不用啦!”嗒嗒甜甜地說,“嗒嗒自己家有爹有娘,還有自己的年年哥哥!”

周老太被噎得夠嗆,又聽付蓉問道:“老太太,你到底想說什麼?”

而恰好在這時,外頭有人喊起來。

“廣華媳婦——你爹娘來看你啦!”

付蓉以為自己聽錯了,趕緊走出院子,往外看去。

果真,遠遠地,她竟看見自己的父母手中提著大袋小袋,往這邊走來。

付蓉歡喜不已,許廣華也忙不迭走上前。

夫妻倆一起去將二老迎進屋。

“嗒嗒,趕緊來,姥姥抱抱你。”鄭平娣一進屋就看見嗒嗒和周老太,她對這老婆子沒什麼好感,便攤開手

,讓嗒嗒過來。

嗒嗒蹦躂蹦躂就往她姥姥身邊去了。

她縮在姥姥懷裡,一臉歡喜,摟著姥姥的脖子不放。

付叢森則是看了看正在寫作業的許年,一臉欣慰。

許廣華與付蓉異口同聲地問:“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鄭平娣笑道:“這不是見你們很久沒來了,怕你們沒時間,就特地來一趟,給你們送點吃的。這裡是一些雞蛋、紅棗、嗒嗒和年年喝的麥乳精,還有給你買了個雪花膏……”

付蓉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父母。

這麼多東西,得花多少錢啊?

光是一罐雪花膏的價格就很高,她自己若是有這錢,肯定拿來買糧食了,哪舍得買來往自己臉上塗塗抹抹呢?

周老太一臉刻薄地看著付蓉捧著雪花膏時的樣子,不自覺“嗤”了一聲。

而後,她轉頭望向鄭平娣與付叢森:“本來我沒打算開口,但既然你們來了,我也得讓你們說說公道話。這段時間你閨女鬨得凶,鬨得我們都分家了,可我和家裡老頭子想來想去覺得不妥,還是打算讓他們回來。你說,自己過日子能有一塊兒過日子舒坦嗎?我做這麼多,也就是想一家子過得好。”

付蓉皺眉:“你是什麼意思?”

周老太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不準你們分家了,收拾一下,晚上都回老宅住!”

許廣華與付蓉好不容易才搬出來,怎麼可能回去?

然而,正當他們覺得周老太這無理的要求很是可笑,想要反駁時,嗒嗒卻脆聲聲開口了。

“奶,原來你是看我姥姥給我們家帶來了好多吃的,所以想要把我們騙回家,偷吃我們的好東西呀!”

話音落下,嗒嗒又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奶還想塗我娘的雪花膏了!”

誰都沒想到,嗒嗒這話,就這麼巧,被外頭路過的婦聯主任聽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天使【雪舞】又雙叒叕給我投雷啦,謝謝~

也謝謝小天使【Cherry】給我灌的營養液,麼麼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