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1 / 2)

異香 狂上加狂 10346 字 3個月前

可是她方才一不小心, 竟然道出了他中毒的事情。知晚直覺這裡麵的水,深不可測,

所以她急著跑回來跟祖母, 還有成天複陳明一下事情。免得再有天大的禍事降臨在這個已無成年男子掌家的寡婦之家。

不過她並沒有回頭再看,就在她走了之後, 他的表哥正騎著馬匆匆的從臨近的鄉鎮回來, 並停在了馬車的旁邊。

看見那白衫男子坐在路邊, 成天複翻身下馬,朝那男子跪禮道:“在下來遲,還請太子贖罪。”

白山男子正看著那急匆匆而去的小姑娘,轉頭對成天複笑道:“你這表妹真是大才, 不光是冰陀螺抽得好, 還是一位醫術高妙的小神醫啊。”

這時旁邊那個小太監連忙跟成天複說了太子方才被菜蛇所咬,幸而得了盛家大小姐相助的事情。

成天複聽聞知晚診斷出了太子所中奇毒的事情,連忙抱拳道:“表妹經常去我的藥鋪幫忙,略通些藥理而已, 她能看出殿下身上的奇毒,也不過是僥幸蒙中,還請殿下莫要盲信了她之言。”

太子溫和笑道:“你就不必替她謙虛推脫了。就算她真是神醫,眼下我也不好召她入宮診病……不過你表妹年紀雖小,見識不淺。若是假以時日,說不定真能闖出些名聲來……天複, 過來坐, 這裡又沒有旁人, 你也不必如此拘禮。”

說著, 他叫侍衛和太監退下, 站得略遠些, 方便他跟成家四少說一會話。

成天複並沒有客氣,便撩起衣袍坐在了太子身邊道:“在下並非推脫,而是另有良策解了殿下的危機……當年您從夏女官的後人那得了解藥方子,可因為藥材稀罕,一直沒有配上,建安漕運的陳二爺幸不辱使命,最近終於從藩國尋到了一味生血草。我剛剛去了臨縣的驛站,將它取回,假以時日,太子一定會康健如常的!”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用蜜蠟封著的木盒子,雙手奉上呈遞給了太子。

太子微微感慨道:“這些年來,也隻有你這個小友還實實在在地惦記我的病情……”

論起來,他跟成天複也算是忘年交,當年成天複可著性子在皇宮裡撒野揍皇子時,他正好看個正著,倒是替這愣頭青在陛下麵前求情過,免了他在宮中受罰。

因為久病,太子不怎麼往宮外走動,跟其他的貴子們也不甚往來,偶爾跟成家的這小子碰見,也不過點頭受禮而已。

世人皆知成四少跟金世子是發小好友,卻不知在成四少的心裡一直感念著太子的一份情誼。

倒是三年前,太子身上犯了熱疹子,在太子妃的建議下,微服秘密來葉城嫡母皇後的老家消夏,也少了拜謁煩憂,免得地方官員的騷擾。

恰好成天複也隨著外祖母一家前來呆些日子,偶然的村頭散步相遇後,又發現兩個人又都好下棋,自此以後,無聊的老城生活倒是添了些心照不宣的日常,二人每次都能廝殺幾局。

成家四公子感念著當年太子替他求情,又似乎了解太子現在在宮中如鎮宅擺設一般的微妙處境,於是君子之交,隱而不宣。

成天複對誰都不曾說過他與太子的交情,隻是默默地幫著太子做些他力所不能及之事。

現在楞頭小子長大了,性子愈加沉穩,野路子也廣,在聽聞了他在找尋藥草時,便尋了自己的江湖朋友來幫忙,沒想到,最難尋的生血草終於讓成四找尋到了。

雖然不知藥效,但是期盼了許久的事情終於有了眉目,太子的心裡也是一寬,低聲道:“我受病痛折磨甚久,就算時日不長也早在意料之中。太子妃跟我多年卻不曾誕下一兒半女,這是我愧對她的,身為太子遺孀,以後改嫁也幾乎不可能,若不能給她留下個孩子,她的後半生……該如何去過?”

成天複也知道,太子之所以一直不放棄尋找解藥,乃是為了給自己的愛妻留下一個孩子,哪怕是個女孩,也足夠讓她後半生不至於孤苦一人。

隻可惜當年夏女官的後人,那位柳探花的妻子,剛剛為他尋找到了病症的良方,還沒來得及驗證是否有效,就被卷入了鹽稅貪墨的案子裡,不久就以死明誌,跟著丈夫而去。

太子的病情也就耽擱下來,不得進展。當時夏安之尋到了良方的事情還沒來得及上報陛下,就落得這般處境,很難說沒有慈寧王府的手筆。

當年太子在宮外不慎中毒之後,陛下其實對他的身子不抱有太大的希望,隻是要他好好靜養,許多國儲應該親曆的國事與祭祀都是能免則免。

至於國儲之位空懸之後的情形,恐怕陛下心裡已經有了主張,隻是為了防止皇子間的傾軋,不肯透露出來,隻讓一個命不久矣的太子立在上麵穩定天下人心。

而太子也明白這些,所以這麼多年頂著國儲的名頭,從不主動過問國事,不宴請交際權臣,更很少拋頭露麵。

如此一來,反而少了些朝廷裡的煩擾迫害——畢竟不值得為了一個快死的病秧子,做些什麼弄臟了自己的手。

而現在他的母後田皇後腹內又有了龍胎,若是個男孩,那麼他這個擺設在王儲之位的廢物,也該鳥儘弓藏了……不過那些宮外滿腹算計的人,大約現在全都盯著母後的肚子。

對於他這個病怏怏的國儲,更不會有人理會,隻等著他自己油儘燈枯的那一日。

成天複聽了太子透著悵惘的話道:“您忍受病痛這麼多年,磨礪的意誌已經是常人不能忍。為何隻想著誕下個孩兒便此生無憾?江河之大,還待君遊曆,五嶽之險,也待君登高一覽。”

太子聽了小友之言,和緩笑道:“莫要寬慰我了,生死都是天數,反而我該勸勸你,因何自甘墮落,不思進取,連連錯過恩科試考?”

成天複笑了一下:“時運不濟,我奈天何?不過朝堂奸佞橫行,黨羽林立,與彼輩同朝實不是我之所願,所以……舅舅死後,我倒是萌生了一個想法,想去軍旅闖蕩一番,看看棄文從武,能否建立一番功業。”

太子聽聞後凝神想了想道:“世人重文輕武。滿京城的貴子們,就算是不學無術,大字不識的人也會鑽營著走一走文路子,你又不是布衣出身,大不了再等四年,實在不行,我去跟父皇說項,總能讓你有條出路,緣何這般選個崎嶇之路?如今雖然內亂平息,可是邊關並不安定,若是從武,可不是安享太平熬一熬資曆這般輕鬆啊!”

成天複看著遠處一片碧綠的禾田,微笑道:“您也說了,世人都鑽營文路,以至於大西武將多是平庸之輩。既然有這麼多人爭搶著上那一座獨木橋,我又何必跟著一起擠?邊關戰事未定,正是男兒建功立業時,我有個在燕州的舅公,此去便是要投奔到他的麾下,隻是一去經年,也不知何時再跟太子您下一盤棋了。”

看著少年堅毅的眉宇,太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為了你凱旋歸來,成為將軍的這一日,我也得好好保重身子,到時候再與你共下一局!”

兩個忘年之交互相一笑,便一起攜手上車,尋個僻靜之處再儘興地廝殺幾盤棋局。

再說跑回老宅子的知晚,原本要去尋祖母說話。

可是祖母喝過安神的湯藥後,正在睡覺。她知道老太太這些日子睡得不好,也不忍心貿然吵醒老人家。

於是她乾脆也回了屋子,原本想看書,可沒一會功夫,一不小心也睡著了。

等她再醒來時,聽得有人在敲她的窗欞。

等她起身朝著窗外望時,看見表哥正坐在她院裡樹下的藤椅上撩逗著她的貓兒雪絨。

知晚端起了桌子上的一盤昨日炒好的葵花籽走了出去,遞給表哥,然後搬了把小凳子,坐在表哥的對麵,想了想後,小聲地跟他嘀咕著自己方才的奇遇——在鄉下田埂裡居然碰著個被蛇咬的太子。

不過成天複並沒驚訝,而是問她:“你沒同彆人講吧?香蘭她們有沒有認出太子?”

知晚搖了搖頭,太子許久不曾露麵。香蘭他們也不怎麼入宮,自然沒認出來。

成天複點了點頭道:“你也不必告訴祖母,若是她老人家知道了,拘泥著禮數,還要去拜謁太子,甚是麻煩。太子每年都會微服來陳家的老宅消夏,雖然沒有張揚,可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不過你說你知道解毒的方子,可是真的?”

知晚點了點頭。回自己的房間,拿了祖母的醫書,翻折了一頁給成天複看。

當成天複聽聞這本記錄象尾草奇毒的醫書,居然一直寄放在崔夫子那,無人問津,差點埋沒時,頗有些感慨,低聲道:“這是你祖母有德,天不亡我國儲。”

說完他便將那書的這一頁解毒製藥的法子抄錄下來,收入懷中。

知晚乖巧的沒有問表哥要乾嘛。太子當年中毒疑點重重,那裡的勾心鬥角不問自明。

不過她為了祖母一家著想,還是多管閒事地叮囑一下表哥,現在是盛家的多事之秋,祖母現在唯願自保,希望他少惹一些是非。

這一時起了頭,便有些收不住嘴。成天複看著小姑娘老氣橫秋地教訓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知晚說得正起勁,卻被他笑得打斷了,便歪脖問:“你笑什麼?”

少年輕笑,濃黑的睫毛都在微微抖動,在深邃的眼下投下一片迷人的陰影,他低頭看著坐在小凳子上的丫頭道:“你現在說話不像我的妹妹,反而像娘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