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商定之後, 她借給了知晚一套騎裝,然後兩個人拉著手又去了馬場。
還沒走近,知晚就看到了成天複一身黑色騎裝, 長發如墨用玉冠緊束,顯得窄腰腿長, 隻悠閒地立在馬場裡,正在用馬鞭子無聊地抽打著一旁拴馬的樁子……
偌陽公主看那油黑的鞭子都有些站不住了, 小聲哭訴道:“你看, 他今日還拿了馬鞭子!”
而成天複看到了表妹知晚也來了,倒是揚了揚眉,給公主施禮問安後,便問知晚:“你怎麼也來了?今日不忙了?”
知晚知道表哥話裡暗藏的意思, 是譏諷她在躲他。
可扭頭看看一旁脖子縮得跟鵪鶉一樣的公主, 她不好直接說公主因為怕他,將她拽來做擋箭牌。
她想了想,隻當沒聽出表哥的暗諷, 說道:“公主誇讚表哥你教得好,這樣的良師隻她一人跟著學, 有些浪費, 便拽著我也跟著學一學。隻是方才我給公主請脈的時候,發覺公主似乎身有不適, 不宜太過操勞。還請表哥一會兒授課的時候, 憐惜公主,彆讓她太累了。”
偌陽公主發現, 還是盛家表妹管用, 今日的成將軍聽了這話, 揚眉想了想, 居然點了點頭,然後用鞭子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著公主可以到一旁暫且休息一會兒。
這讓偌陽公主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不過看起來成天複並不打算放過替補的表妹,居然一板一眼地讓表妹開始練習騎馬了。
看著盛香橋又像她前幾日那般被成天複折騰著,反複地上馬下馬,偌陽公主暗自慶幸自己逃過一劫,又是有些愧疚對不住小友。
在今天熬過這一場之後,她定然要盛香橋多選幾套名貴的頭麵作為補償。
想到這,她便放心縮在椅子裡,指望著成天複莫要再想起她來。
知晚倒沒有像公主那般痛苦不迭。
她以前便知道表哥是一位嚴師,他平日裡教自己拳腳功夫的時候,也是如此,哪一招不到位,都要反反複複的練習。
隻是沒想到,他教公主時居然也不知變通,照這個樣子下去,是娶不到老婆的。
所以待成天複過來替她牽馬穩住馬頭的時候,她低聲道:“表哥,不要隻教我一個,也顧一顧公主,她身子不舒服,便陪她說一會話,不能讓她在那乾坐著。”
她平日舞刀弄槍,按理說胳膊腿已經練開了,可如此反複之後也覺得有些累,也難怪公主當初受不住。
成天複聽了這話,似乎還不開竅,隻一邊讓馬兒定住不動,劍眉下蘊著深潭的眼睛,深深地看著她,薄唇嘲諷地勾起道:“怎麼?要支開我,你再偷一會懶?你若不願意練就不要練了,大不了以後需騎馬的時候,還是我帶著你騎。”
知晚想起那次他帶她去行宮的事兒了,那次是她與成天複第一次共騎一匹馬兒。
她知道他話裡的意思,是以後還要抱著她共騎的意思。
……真不要臉,哪個需要他抱?
當下她深吸一口氣,繼續上馬練習。
所幸她向來聰慧,沒一會兒便練習得有模有樣了。
當知晚小心翼翼地催動馬匹繞著馬場跑一圈之後,臉上也漸漸有了笑意,扭頭對一旁的偌陽公主喊道:“這騎馬當真有些意思,要不然你也來跟我一起騎一騎。”
偌陽公主暫且忘了宮規,癱在椅子上伸出一根手指堅決地晃動著,表示自己今日要與椅子共存亡。
那麼好玩的事兒,還是她跟她的狗表哥一起去玩兒吧。
所以懶洋洋望了那馬場上的表兄妹一眼後,公主繼續一邊喝著熱茶,一邊看著手裡的書。
既然練過了騎馬,接下來便是射箭了。
宮中所用的都是給公主貴人所用的特製的小弓,並不需要太大力氣,然而想要看準靶心,瞄準射擊,還是需要一定技巧的。
或許是嫌棄表妹的姿勢不對,成天複幾次指導之後,居然繞到了她的身後,長臂舒展伸手抬起她的手臂,同時扳了扳她的腦袋,調整細微的姿勢。
知晚被他的氣息環繞,滿鼻子都是他熏衣的梔子熏香的味道,有些不敢喘氣兒。
等稀裡糊塗的射出了一箭之後,居然還正中靶心,再次惹得偌陽公主拍手叫好。
就在這時,成天複又將一支短箭搭在了她的弓上,看那意思,還要扶著她的胳膊教她射箭。
知晚連忙一躲,瞪眼低聲道:“你當真不知陛下叫你入宮來做什麼?這般纏著我,你可像話!”
可是成天複舒展長臂,懶洋洋地扯住了她的頭頂的小發髻,害得她低聲叫了一下,又不得不站回原位。
然後成天複繼續一臉正經地糾正她的姿勢,沉聲道:“你若能勸公主上場,我自然是要教她的。可是公主既然已經說了,讓我也教一教你,為臣子的哪裡敢不聽從?”
知晚被他氣得不行,可是又不能不走流程,做一做樣子,畢竟四周都是宮人,她不好跟他大吵一架。
總之這一天裡,成天複把自己的表妹練得有模有樣,也許是學生太過聰慧,讓做夫子的寬心,成將軍居然還陪著表妹一起拔箭撿箭,絕不讓她一個人在場上跑來跑去的落單。
等功課總算結束之後,逃課一整天的偌陽公主,無比感動地拉住了知晚的手,小聲說道:“受苦了,不過……以後的騎術課你可都要來,不準推三阻四。你看他今日的樣子就比上次要好一些。以前我還羨慕你可以跟這般風流倜儻,俊逸非凡的表哥朝夕相處,現如今才懂了你的苦楚。也難怪你拳腳功夫,樣樣都會。想來你表哥平日裡也拿你當大頭兵來訓練……真是可憐了!將來做你嫂子的人,也不知那位小姐又該怎樣度日!”
知晚詫異地看著偌陽公主,輕聲道:“不是說陛下有意將你許給我表哥嗎?怎麼公主如此說話,難道是看不中我表哥了?”
偌陽公主一瞪眼道:“我是有多想不開?找個他這樣的小爹做駙馬來管我?你可快彆提這話,回去趕緊叫你姑母另尋他人吧。”
知晚一聽便知姑母招公主為兒媳之夢,就此要破碎了。
等回到盛家,姑母問詢起公主叫她入宮原因的時候,知晚也不好隱瞞,老老實實地照著實情說了。
這給桂娘的心氣壞了,一拍桌子道:“我兒這是訓兵訓傻了嗎?那麼嬌滴滴的公主,陛下和皇後疼都來不及,可他卻這麼不留情地去折騰人家。我若是陛下,也舍不得自己的女兒嫁給這麼不疼人的男人!”
於是等成天複回家的時候,一向跟兒子好脾氣的桂娘將成天複叫來,狠狠罵了一通,最後還是祖母出麵,才算是攔住了桂娘的滔天怒火。
“行了行了,說兩句得了。天複不娶公主也是好事兒。依著你的性子是個立不住的,你以為給公主當婆婆是那麼輕省的?”
聽母親這麼說,桂娘不服氣道:“看母親說的,您以為我不知娶公主的難處?可若為了兒子,受兒媳婦的氣我也甘願!您也知道我們跟田家不和。太子登基之後,田家更是如日中天,總要尋個由頭和解了才好,總不能老有人在官場給我兒使絆子吧。若娶了公主,田家也要看在皇後的麵子上,讓一讓天複啊!”
成天複這時見母親的怒火宣泄得差不多了,才開口道:“母親替兒子著想,這廂謝過了,不過朝堂上的事情,我自心裡有數,不必母親擔憂過甚。另外,母親也不必再另外給我說親,我已經有意中人了。”
這話一出,滿堂驚訝。
家裡人包括祖母都呆愣地看向了成天複,香蘭更是圓瞪眼睛,暗自跟弟弟書雲嘀嘀咕咕。
隻有知晚拿起一杯茶,掩飾地飲了一大口。
桂娘迫不及待地問:“是哪家的小姐,我怎麼從沒聽你提過?”
成天複也端起茶杯垂眸飲茶,酌了一口後道:“她還未應,我也不急,等她願意了,自然會稟明外祖母與母親,為我倆張羅婚事。”
桂娘是知道自己兒子主意甚大的,可沒想到他連婚事都自己掂量好了,甚至大有繞過媒人,自己去跟姑娘下聘的意思……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可她再問,兒子什麼也不肯說,隻是朝著廳堂裡的人拱了拱手,便回書齋去了。
再過幾日就是殿試,由著陛下親自主持,自然要準備的充分一些。
可是桂娘給兒子吊足了胃口卻沒了下文,不由得一陣急切,於是便轉頭問香橋知不知道什麼風聲。
知晚壓根沒料到成天複會跟家人說起這個,一時也有些無言以對,隻遲疑開口道:“我也不知……”
餘下的時間裡,就是桂娘盤問香蘭和書雲,可這兩個小的更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至於得晴,因為已經出嫁,不在府中,桂娘想問也問不著。
她尋不到答案,便長歎一口氣:“我這兒子,從來什麼都不跟我商量,當年參軍也是快走的時候才甩出一句來,任著家裡水珠子炸油鍋。沒想到這成親相看姑娘也是如此,主意怎麼這麼大?我這個娘就成了擺設?……不過他話裡的意思是那姑娘還不中意他?……這是誰家的姑娘,眼光這麼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