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後, 那屋裡的酒局也終於是散了。知晚看看進寶抬出的那些酒缸子,再看看三兩勾肩搭背而出的人,便知道裡麵的一定喝大了。
所以她撩起門簾子往裡看看, 發現表哥已經被青硯安置在了床上,於是便放心去小廚房熬煮醒酒湯去了。
不然等夜裡醒來時, 隻怕酒勁上湧,表哥會鬨頭疼的。
等用冬菇嫩筍外加當地的酸菜熬煮好了熱湯後, 臨出鍋的時候打散蛋液倒進去, 便是一碗黃澄澄的熱湯。
知晚調了味道,淋灑了香油後便端進了屋子。
都說男人喝完酒都是臭哄哄的味道,不過表哥的身上卻是清冽的酒香氣, 搭配他身上慣常使用的熏香味道並不難聞。
知晚打濕了帕子, 尋思著給他擦擦頭腳,可解開他的衣領子時, 順著脖頸隱約可見他健闊的胸膛……知晚忍不住臉紅,有些下不去手,
雖然她瞧病的時候,從來不忌諱男女,隻一心查看病灶。可每次麵對成天複的時候, 她總是能意識到他是個身強體壯的年輕男子……用手帕交曹玉珊的話講,成家四郎是個讓女子看了, 就會忍不住就口舌生津的俊俏郎君。
不過她以前聽這話時很無感,覺得表哥又不是叉燒裡脊, 為何會勾人口水?
等現在在這搖曳燭光,清酒溫香裡,她看著緊閉眼眸,挺鼻起伏, 下巴線條優美的男子,突然就默默咽了一下口水……
摯友玉珊,誠不我欺!
想到這,她悄悄低下頭,想給表哥擦臉。
可頭剛低下一半,卻突然被人攬住了脖頸,一下子沒能控製住身體,自己的唇便印在男子泛著清冽酒香的嘴唇上。
待貼附上了,便再沒鬆開的道理,如是纏綿了許久,待終於可以抬頭時,人已經滾落到了他的懷裡。
他的鼻尖對著她的,低笑著道:“你這是夜襲的采花賊?”
知晚輕輕拍著他的臉頰,低笑道:“你也算花兒?還不快起來喝些醒酒湯?”
可是成天複絲毫沒有放開她的意思,他並非裝睡,真是酒酣正濃,懶得動彈,隻複又閉著眼兒,摟著晚晚道:“有你足以美夢一場,又何必醒來?”
知晚輕輕地將將臉兒貼近他的胸膛,聽著他穩健的心跳,突然也不想夢醒,隻是略帶悵惘道:“世間哪有什麼醒不來的美夢?”
成天複突然緊了緊手臂,風馬牛不相及道:“今年你的生辰,我定送你一份特彆的賀禮……”
知晚想到,上次他給她準備的是書齋格架上的精美糕點,難道今年的貢縣也會有什麼特彆的好吃的?
可她抬頭想問他時,他又沉沉睡去了,隻是手臂還是不肯鬆開。知晚方才其實也喝了酒,這般懈怠著看著他的睡顏片刻之後,竟然被帶得合攏了眼兒,也睡著了。
等再睜開眼時,窗外投來晨曦微光,她才驚覺自己竟然在表哥的房裡留宿一宿,頓時驚得坐了起來,慌忙檢查自己的衣著。
正好成天複在外麵洗了冷水浴後,穿著長衫端水進來,看著知晚慌裡慌張的樣子覺得有些可氣又可笑,便道:“除了我的衣領子被你解開外,你的衣服都完好無損……一個大姑娘家若真是一個人在外麵,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銀子,哪有你這樣稀裡糊塗就能睡著的?”
到底是領兵打仗的人,無論殺敵還是罵人都能拔得頭籌,出奇製勝。
知晚被他搶了先機,也氣的不行,不顧頭發蓬亂,便爬下床道:“你……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死死摟著我,我能就這麼睡著嗎?”
說這話時,她忍不住要委屈哭了。成天複原本也是逗她,可真把人的眼圈逗紅了以後,頓時心疼起來,趕緊拿了巾帕過來給她擦,卻被她憤憤打了手板子。
成天複趕緊摟著她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是我看柳家晚晚秀色可餐,便扣著你不放。”
他的手帶著涼意,激得知晚一哆嗦,成天複這才想起自己身上涼,急急鬆手。
知晚自覺跟表哥同睡一晚,實在是有些過分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起開!大清早的洗什麼涼水浴?”
說完,她便趕緊回自己的房裡換衣服去了。
回去的時候,她看見院子井口旁濕漉漉的,大約表哥就是在這裡打井水潑涼的吧……
齊陽的清晨透著寒氣,他可彆仗著自己年輕火力旺盛再召了風寒!
進寶見小姐才從那屋回來,躺在被窩裡不由得上下打量著小姐,然後惋惜搖頭道:“到底是將我的話當作了耳旁風……哎呦呦,小姐我錯了!”
知晚知道昨晚上的人都喝醉了,也不會有人留意到表哥房裡的情形,便對進寶道:“不許亂說!我跟他……沒有什麼!”
進寶卻不以為然,錢小姐這麼美,那成大人平日裡沒事就緊緊盯住他的這個眼珠子般寶貝的表妹,一副恨不得立刻吃進嘴裡的樣子。
這一晚上的,孤男寡女什麼都沒發生?成大人莫不是有隱疾吧?
進寶想到這,忍不住一拍手,她忘了告訴小姐,除了要婚書以外,小姐身為郎中可得尋個法子給她表哥驗一驗身體啊!
這蠟鑄的男人,也要不得啊!
不過知晚可沒有進寶的那些花花心思。今天正逢月初,知晚讓進寶給她準備了香火貢品的籃子後,便坐馬車去了齊陽的二龍觀。
當她下馬車的時候,正好看見一位小姐下馬車,看那些接待的道士與她打招呼,正是楊家小姐。
隻見那位小姐身材略略豐韻了些,是久居家中不甚走動的懈怠臃腫,雖然外出,可是臉上也懶著粉黛上妝,衣著簡樸的看不出是貢縣首富的千金,隻在一個小丫鬟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旁邊還有幾個婆子跟著,若是旁人稍有接近,那幾個婆子就吊著一臉的橫絲肉阻攔,一副不願小姐與他人多言的樣子。
知晚看了看,覺得那些婆子阻攔得多是男子,對於女子似乎並不是那麼戒備。
倒好像她們維護的這位微胖的小姐,是天仙下凡,不容塵間男子染指一般。
楊小姐一抬頭,便發現有位嬌媚動人的年輕女子正微笑著看她。
齊陽是個小地方,若有這般動人豐麗的女子,必定名動鄉野,可自己並未聽人說起過,可見這女子並非本地人,大約是外鄉來此遊玩的。
雖然知晚朝著楊小姐微笑,想要搭話,可是楊小姐卻似乎一副不善交際的樣子,上下打量她一番後,便沉默地舉步上台階入了道觀。
知晚便也趕緊快步入了道觀,與楊小姐隔著一個團墊開始燒香祈願。
不過跟在楊慧紅身旁的那幾個婆子,一直虎視眈眈地上下打量著這位貌美的小姐。
楊小姐將手裡的香遞給了丫鬟,讓她插在香爐裡後,便起身想走。可是隔壁的那個俊俏的大姑娘卻快言快語地道:“這位小姐請留步,有句話,不知我當講不當講?”
楊小姐冷冷地看著她:“若是覺得不當講,那就不要講,憑得賣弄什麼關子?”
她這一張嘴,便跟吃了爆竹一般,崩得人連連倒退,若是一般的姑娘,早就羞惱地甩著手帕子走人了。
不過知晚卻笑了笑道:“我學了幾年醫術,略通皮毛,觀小姐的麵相看出了些病灶,擔心著小姐不查耽擱了,所以才冒昧相攔,魯莽之處,還請海涵。”
楊慧紅聽得直皺眉:“我的身子向來好好的,有何病處?”
知晚又仔細看了看她氣色身量,試探地小聲問:“敢問小姐,是否最近心煩氣躁,疲憊無力,連……月事也多有不準?”
楊小姐聽了這等私隱話題,臉色登時變得難看,狠狠瞪了知晚一眼之後,立刻快步出了道觀。
可是走出去幾步之後,她又遲疑了下來,準頭對知晚道:“那你說我這是何病?”
很顯然,知晚方才的那幾句明顯說中了她的病灶。
旁邊那幾個婆子見小姐似乎要跟這外鄉女子說話,正要阻攔時,楊小姐瞪眼朝著她們罵道:“父親隻說我八字太硬,莫要禍害彆家公子,怎麼如今我連女子也說話不得了?”
聽她這麼一說,那幾個婆子翻著眼白撇嘴,完全是刁奴的德行,不過她們似乎也覺得楊小姐的話有道理,便懶得再管。
畢竟這個小姐發起瘋來見天叫罵,也怪惹人厭煩的。
不過知晚卻並不介意楊小姐的乖戾,隻微微一笑道:“都是些婦人常見的病症,請小姐莫要擔憂,不過若不及時調理,對身體的影響甚大,小姐還年輕,萬萬不可再拖延下去。”
楊慧紅其實也被自己的隱疾困擾很久了,她一個雲英未嫁的大姑娘卻遲遲不開月事,若不是服侍她的丫鬟婆子深知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都要疑心她家小姐是懷有身孕了。
楊慧紅的性子古怪,這等私隱的事情也不好跟病中的母親說,隻是身子最近也不甚爽利,齊陽宅子裡的那個父親派來的老中醫也是庸醫一個,大約就能辨出人有沒有咽氣,彆的全無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