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默望著麵前這扇被自己轟飛的大門與破損的結界, 嘴巴張的大大的,表情顯得目瞪口呆。
耳畔是妖力退散時的風聲鶴唳,外加茨木童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洪亮的笑聲, 整的和黃河大合唱似的。
她滿臉寫著難以置信,小心翼翼的抬起手來,看了看自己的兩隻爪爪, 看來看去, 也沒看出來究竟有哪裡與平時不同。
……可是她完全不知道, 自己按照茨木童子的話去使用妖力時, 能變得這麼厲害呀。
“很好,真不愧是吾的妹妹!”茨木童子對她的表現相當滿意,揪起小姑娘往自己的肩膀上穩穩當當的一放:“接下來,就帶你去人類的祭典上逛逛好了。”
原以為要被逼著進行這樣那樣諸如此類殘酷訓練的小默顫顫巍巍重複了一遍茨木童子的話:“……逛祭典?”
後者挑眉:“怎麼?沒興趣?”
小默趕忙搖頭。
她當然是很喜歡熱鬨新鮮的環境的,尤其是剛來了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裡,聽到祭典一詞時,更是分外好奇。
隻不過,她相當意外,表麵上看起來凶巴巴很不好說話的茨木童子,居然會主動提出要帶她一塊玩, 而不是帶著她訓練到累癱掉。
肩膀上的盔甲有些咯人, 還不怎麼坐得穩, 小默的爪爪下意識的抓住了茨木童子的鬼角保持平衡, 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像手被燙到了一樣趕忙鬆開。
茨木童子倒是對她的這些小動作不以為意,表現出了極大的底線與寬容。
或者說……他之前其實已經被這小家夥揪習慣了, 她連揪著自己的頭發整隻狗都掛在上麵蕩秋千這般大膽的事情都做過, 現在讓她輕輕攥一下角算什麼?
茨木童子剛打算離開, 一群源氏的陰陽師卻烏拉拉的從宅邸裡湧了出來。
源氏,屬於平安京皇室欽定的貴族,高貴的陰陽師一派。
與崇尚妖族與人類共存的晴明的理念不同,在多年之前,源氏的想法一直都是——需要祓除世界上所有的妖族,將世界還與人類。
不過,近些年來,平安京的動亂頻頻發生,甚至不得不讓陰陽師與妖怪放下彼此間的仇恨,暫且握手言和,合力抵禦外敵。
不過,此時此刻……
源氏的陰陽師們一個個手持符咒,擺出戒備森嚴的陣法,警惕的望著這位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大妖——來自大江山的鬼將茨木童子。
縱然茨木童子此前已經在大江山退治的過程中損失過一隻手臂,妖力大損,平安京又在近期十年間發生了諸多事情,甚至讓源氏與大江山放下了隔閡,算是暫時簽訂了停戰協議。
可是他們仍然無法完全放下戒備。
尤其是今天忽然整了這一出,叫他們更加恐慌了。
他們覺得茨木童子他鐵定對他們源氏的陰陽師懷恨在心,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怎麼複仇啊,不然他不可能上來就把人家的大門轟飛了啊!這擺明了要上門砸場子!
“茨木童子!”
領頭的陰陽師如同炸雷般大喝一聲,讓小默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腦袋。
“你是打算再度向我們源氏家族宣戰麼?”
茨木童子本來打算抬腳走了,聞聽此言,回過頭來,冰冷的金瞳睨了他們一眼。
單單是這不怒自威的一眼,就將他們嚇到下意識後退幾步。
“彆吼那麼大聲。”茨木童子蹙眉不悅,將肩膀上的小腦袋拍了拍:“你們會嚇到她的。”
陰陽師們:“……?”
不是,這麼乍一眼一看,我們覺得她比起我們,好像更害怕你啊。
當然,這話也隻敢在心裡腹誹一下,沒敢直接了當的吐槽出來。
“那你為何要毀壞我們正門的結界?還拆掉了我們的族門?”
茨木童子:“因為吾看你們不爽。”
源氏陰陽師們:“???”
龜龜,沒有半點要掩飾或者解釋的意思,直截了當的就說出了緣由。
領頭的陰陽師額頭蹦出一個井字,他原本想開口來一句,你與我源氏本無冤無仇,憑什麼要害我們,話到嘴邊卻硬生生的彆了回去。
……這,茨木童子其實完全不是與他們無冤無仇,不,換言之,倒不如說是有著血海深仇。
源氏退治大江山的那日,祓除了無數妖族,甚至取下了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也就是茨木童子摯友的首級。
雖說後來酒吞童子是複活了,但他們那時候的操作似乎和衝進人家家中殺人放火差不多。
這樣一看……似乎茨木童子單純隻是拆掉了他們的家門,而不是拆掉了他們的腦袋,這也不算什麼。
於是,領頭的陰陽師結巴了一會兒,改口問:“所以,你接下來想做什麼?闖進我源氏,傷我族人?”
聞聽此言,茨木童子輕蔑的“嗬”了一聲。
他的獨臂一伸,掌心出現了一團紫黑色的妖焰,示威般的衝他們晃了晃:“你們可以猜猜看,我將你們挫骨揚灰究竟需要幾秒鐘?”
那些陰陽師們瞬間臉都白了,一個個忙著念“急急如律令”,給自己身上啪啪的貼言靈防護罩。
源賴光剛從內室走來,就見到這番景象,一時無言。
他們究竟在做什麼!他們可是源氏的陰陽師,不是縮頭的王八!單單是個茨木童子上門威嚇一下就將他們嚇成這樣?
“族長大人!”有陰陽師帶頭喊道,語氣裡滿是尊重和敬畏。
“族長大人!”其餘的陰陽師一邊給自己言靈加持一邊激動的喊,仿佛終於看到了救星。
源賴光:……總覺得有些丟人。
小默能察覺到,當那位氣勢淩然,被稱為族長大人的銀發男性緩緩上前時,身邊茨木童子的妖力刷的一下變得尖銳了起來。
……茨木哥哥,好像非常非常的不喜歡這個叫族長大人的人。
小默好奇的探出腦袋,想仔細看看那個人,卻被茨木童子重新將腦袋摁了下去。
“不知大江山的鬼將此番前來,究竟為何事?”
源賴光的聲音溫和而帶著磁性,暗藏鋒芒,他打出了圓潤的官腔,紅眸凝視著麵前的大妖,右手卻觸及了腰間佩刀的刀柄。
“沒什麼。”茨木童子身上尖銳的妖氣一瞬間就和消失了一般,他淡淡回答:“登門拜訪一趟罷了。”
方才的領頭陰陽師:“族長您彆信他,他剛剛分明就是在氣勢洶洶的說看我們不順眼所以拆門……”
被茨木童子的眼睛這麼一掃,他就和被踩著尾巴的毛似的,縮著脖子藏到了後麵。
源賴光:……真是丟人現眼。
他的目光一掃,看到了一個銀色的毛團被茨木童子護在懷中,愣了愣,而後問道:“……你女兒?”
“不。”茨木童子眼睛一瞪:“我妹妹。”
源賴光:“……”
來自羅生門煉獄的鬼會有妹妹麼?而且,如果他的眼神沒出錯的話,那小家夥其實是隻犬妖吧。
和茨木童子完全不是一個品種的。
不過……這隻幼崽的體質明顯不同於尋常的犬妖,就算是他,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源自犬妖的氣息。
有趣。
源賴光在心中如是想。
“對了,你記得和京都其他的陰陽師提一句,若是誰敢打她的主意想讓她做式神,第二天我就將他的腦袋摘下來當成西瓜拍碎。”
如此過於凶殘的威脅,讓源賴光的嘴角一個抽搐,順便將自己方才的那點心思藏了起來。
“答應了你,我能有什麼好處?”他笑。
茨木童子麵無表情的看著源賴光,臉上仿佛寫滿了“天啊你是做夢沒睡醒嗎居然想著找我要好處我今天打招呼時沒有把你家拆光就已經是天大的好處了”。
源賴光的嘴角又是一個抽搐,意識到和這家夥講不通道理。
小默趁著一人一妖無聲對峙的功夫,悄悄咪咪的重新爬上茨木童子的肩膀,好奇的小腦袋朝著富麗堂皇的源氏宅邸瞧。
這可比曾經一點也不大款卻非要裝大款的緒方家族看起來有錢多了呀。
這一瞧,她就恰好看到了房頂上坐著的某位青年。
青年的腰間彆著三把佩刀,黑色長發有一部分豎起了高馬尾,另一部分散落而下,側顏的鼻梁高挺,皮膚白皙,整體的氣質溫潤如玉,不像是劍士,更像貴族家守禮的公子。
似是察覺到了那道意義不明的視線,青年緩緩抬起眼,目光冷冷的往小默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青年的相貌很好看,眼神卻很凶。
小默隻好滿臉遺憾的將腦袋縮了回去,頭上的耳朵也變成了飛機耳,在心裡吸溜了一下口水。
其實她方才看的不是那位青年,是他腰間的那三把刀。
之前與兄長待久了時間,多少被他帶的有點辨認刀劍的能力了。
那位青年的三把佩刀,不論哪一把,都是靈力充沛的好刀呀!
可惜了,他剛剛的眼神好凶的樣子,害小默一眼都不敢多看。
與此同時,坐在房頂,被無辜打上了“好凶”標簽的黑長直青年,仍然保持著麵無表情的姿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舊識茨木童子肩上的那位少女……腦袋上的耳朵。
因為長時間都木得表情,看久了甚至覺得憨憨的氣息掩蓋過了他本身的帥氣。
良久,他輕啟雙唇,歪了歪頭,金眸中閃過一絲疑惑的情緒。
“……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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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夏日夜晚的祭典,分外繁華。
來來往往的人們都穿著浴衣,甚至戴著各式各樣的妖狐麵具,或是魑魅魍魎的麵具,乍一看就像百鬼夜行。
“會不會有妖怪混在祭典裡呀。”
小默跟在茨木童子的身後,牽著他的衣角走著,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句。
茨木摸了摸她的腦袋——這次,他已經可以很好的控製力道了。
“我們就是混入祭典的妖怪。”
小默:“唔……”
“也肯定會有妖族會和我們有相同的想法。”
小默覺著茨木童子說的很有道理,她嘴裡念叨著著“原來如此”,然後頻頻點頭。
她的手上攥著一隻蘋果糖,津津有味吃的很開心。
——這是茨木童子剛剛買給她的,讓她很驚訝的是,茨木童子居然像個正常的顧客一樣老老實實的付錢了。
說實話,茨木現在在她心中的印象,應該是那種借著身高優勢橫在攤主麵前,超凶的恐嚇人家老老實實的將所有的蘋果糖統統上供出來的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