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喪屍匍匐前進著, 在距離密室幾米處時停頓了一瞬，身子壓低了些許。
皮皮頭皮發麻。
她知道喪屍這個動作代表了什麼。
她家裡養著貓，貓平時撲人或者和打架前都會向後蹲一下。
——發力，增加攻擊成功的幾率。
喪屍接下來的行動驗證了皮皮的猜想是對的，它徑直撲向了還跌落在地上沒能起身的丁香。
丁香自末世以來一直活在胖哥的保護下, 從來沒陷入這麼危險的處境, 一時接受不能嚇傻了。
皮皮提槍瞄準喪屍，可是喪屍速度太快，她一直沒能瞄準。
蘭姐甩出藤蔓用力砸向喪屍的臉, 藤蔓掃向喪屍的同時, 喪屍竟然調轉了方向，轉撲向皮皮。
喪屍迎麵撲來的空隙, 皮皮逮住機會發槍：“砰——”
喪屍向下一縮，半蹲著跑進, 子彈從它頭頂上方飄過。
蘭姐的藤蔓對準喪屍的腳踝甩出，喪屍一個錯步讓開。
短短兩秒它貼近了皮皮，皮皮閃躲的速度沒有它前進的速度快, 那腐爛的腥臭味越來越濃。
感知到死亡的臨近, 皮皮近乎瘋狂地打著槍。
沒中。
——被它一一躲過。
就在它那隻一半白骨一半腐肉的爪子撓向她的臉時, 忽然有個純黑色鐵鏈鎖上了她的腰, 在她始料不及之時，一股大力將她拉回了走廊中段。
皮皮猛然被扯回, 她腳步不穩, 連連踉蹌, 有人在她肩膀上扶了一把：“彆怕！”
她回頭。
死不了收回皮鞭，把她擋在身後：“我來救你！”
喪屍撲了一個空，扯著嗓子嗷了一聲：“嗚呼——”
皮皮驚喜：“死不了？！”
“見鬼，二階喪屍怎麼出來了。”死不了沒有看她，他一直在盯著喪屍。
他沒有棋逢敵手的謹慎，看喪屍的神情就跟幼兒園老師看到不聽話的孩子一樣，是個麻煩事兒，但處理起來還是可以手到擒來的。
喪屍轉向他撲來，死不了手一抬，從地上憑空出現一道鋼板，喪屍速度過快來不及停下來……
“啪——”
它結結實實撞到了鋼板上。
死不了揮揮手，鋼板瞬間消散。
喪屍沒發動襲擊，他愣在原地，雙手抬起抱著頭，極低地歎了聲：“嗚~”
委委屈屈，似是很懵，沒明白剛才什麼情況。
過了兩三秒，喪屍重新撲向死不了。
“啪——”
再次撞上鋼板。
“……”
喪屍嗚咽一聲，放棄進攻死不了和他身後的皮皮，轉身襲擊蘭姐和丁香。
被死不了故技重施地拿鋼板截下。
反複幾次，喪屍原地轉了兩圈，跑了。
死不了沒攔它，由它跑了。
丁香走到他們身後，側臉看死不了：“我們去殺了……”
皮皮拽了拽她袖子，無聲搖了搖頭，暗示她彆說下去。
丁香疑惑地看了看她，麵露不解，但也沒繼續往下說。
皮皮看得出來，死不了雖然是高級異能不懼二階喪屍，可是他殺不死它。他的異能是輔助，防守能力很強，但是進攻方麵弱。
死不了沒有要打喪屍的意思，八成是他自己知道打也打不死……
讓死不了去追殺二階喪屍，這不是難為死不了麼。
死不了在皮皮、蘭姐和丁香身上一一掠過：“你們沒事兒吧？”
“沒。”蘭姐感激地笑笑：“你來得很及時。”
皮皮不明白死不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但是這個沒那麼重要，她問了一個更緊急的問題：“第三基地怎麼樣了？”
“我來的時候隻看到一堆白骨，怕你出事就直接過來了，沒細查人數。”死不了麵露悲憫：“也不曉得他們有沒有活下來的。”
空氣裡到處是濕鹹的血腥味，時時提醒他們身處著險地。
丁香弱弱地提出先離開的建議：“這裡不安全，我們可以先離開嗎？”
“我們暫時還不能走，這玩意兒會追蹤，不能讓它知道咱們基地在哪兒。”死不了摸索著口袋，說：“我放個信號，通知基地派人過來搞死它，完事兒才能走。”
死不了的手在上衣口袋和褲子口袋來來回回摸索好幾回，他動作漸漸慢下來，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皮皮直覺不妙：“你沒帶信號器嗎……”
“……”死不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嗯……”
皮皮:“……”
沒信號器，走也不能走，求救也不行，隻能乾等著基地那邊來人巡邏……
平時是一天一巡邏，可是萬一有什麼緊急事情發生，巡邏任務就會暫停。
可能一天就會有巡邏的人發現他們。
可能兩天。
也可能一星期……
變數太多了。
就在三個人麵麵相覷的時候，丁香從懷裡摸出兩根信號起來：“我這有，哥哥留給我的。”
死不了嘴角扯了扯，牽出一點笑來：“來，給我，我拿過去放。”
他往前走了兩步，打開平時值班室的人探查情況時的微笑窗戶，從中點燃了信號彈。
兩個信號彈全部放完後他正準備往回走，聽到走廊前頭發出一聲重物落地的“噗——”。
他回頭去看，看到第三基地的人趴在走廊上，對方似是力氣用儘，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那人衣服後麵繡著一個白色的“加”字。
各個分基地的戰服都是統一的，加爺似乎是喜歡特立獨行，為了和手下的人分離開來，他的衣服後麵特意加了個“加”字。
“加”格外大，占了背後衣料的整個空間，很搶眼。
就連丁香這個隻遠遠見過加爺幾回的都通過衣服認出了加爺來：“那不是第三基地的加爺嗎？”
“救…………”加爺趴在地上，虛弱地抬了抬頭，卻一直抬不起來。
他含糊地說著：“救……”
丁香下意識想去救他。
被喪屍抓到有喪屍化的風險，皮皮攔住了丁香。
死不了說：“你們彆動，我過去看看。”
“你小心點。”皮皮提醒他。
死不了大咧咧地點了下頭：“嗯。”
“加爺？！”死不了走過去，他抬起腳，輕輕踢了下加爺的手臂：“嘿，你……”
話陡然停了下來。
觸感太硬了，像踢得石頭……也像骨頭。
加爺的手臂被他推得偏了幾厘米，手臂晃動間袖口下滑了一點，露出一小結白灰色的東西。
皮皮眯了眯眼睛，一驚，意識到那是白骨，她連忙提醒：“快退後——”
死不了轉身就走。
有聲音從右側的樓梯口傳來：“唰——”
他下意識回頭去看，有個籠子飛了過來，他閃躲，底下的“加爺”忽然跳起抱住他的腿，張嘴便往他腿上咬。
死不了立即發動異能，全身裹上一層鋼甲，從頭到尾遮了個嚴嚴實實。
喪屍咬到鐵板上，原本就搖搖欲墜的牙全部崩落出來。
籠子此時剛好砸了過來，死不了一身厚重鋼甲動彈不得，生生被扣在籠子下，喪屍扯住籠子翻了個，把死不了徹底裝進了籠子裡，而後它按動機關，將籠子徹底鎖死。
皮皮：“……”
好一出甕中捉鱉！！
恐懼急劇席卷了她的全身。
彆人不知道，她和蘭姐卻很清楚，喪屍這一招，分明是和第三基地當時用野狗騙低等喪屍進籠的計謀如出一轍。
籠子和牽引著籠子移動的鐵鏈全部都是他們捕捉低級喪屍的那個。
喪屍在學人類……
人類的行為，它隻看了一遍就會了！
喪屍把死不了鎖死後，轉身便向走廊深處的皮皮三人趕去。
死不了急急褪下鋼甲，拽動籠子發現扯不開。
他一眼就看出這是出自高級異能者所製，專門針對進階喪屍和收押異能者用的，他根本衝不開這個籠子。
死不了大喊：“退後！”
皮皮三人不明他的意圖，但還是配合退後一直貼到牆邊退無可退。
死不了從籠中伸出手，對著皮皮方向彪出異能。
瞬間在皮皮麵前升起一麵鋼牆，把如風般奔湧的喪屍攔截在外。
鋼板堵住了喪屍，也遮住了皮皮的視線。
皮皮焦急：“死不了！”
死不了沒有回答她。
皮皮擔心得不行：“蘭姐，死不了是高級異能者，他能活下來吧？”
蘭姐蹲坐在地：“他是防守型異能，現在應該已經石化自己成為鋼鐵了，除非他異能耗儘或者自己解封，否則二階喪屍傷不了他。”
皮皮這才鬆了口氣。
她跟著蘭姐貼著牆坐下來，雖然暫時隔絕了喪屍，可是她們還沒能徹底脫離險境，需要節省體力，以便應對突發情況。
丁香重新敲了密室的門：“我們安全了，你們快開門！”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丁香喊著平時和她關係要好的人的名字：“白姐、陳姐、小青，你們開門啊放我們進去，我們沒有受傷沒有屍變，喪屍也走了，現在就我們三個，你們放我們進去啊！”
“……”
一分鐘過去了，門內已經沒有任何聲音。
皮皮平靜地眨了下眼睛：“她們不會開的。”
在女人們把門關上的那一刻，就已經放棄了她們。
當時不給開，現在更不會給開。
誰知道喪屍有沒有走？誰又能相信她們沒有受傷呢？
隻要存在一丁點的不確定因素，她們就不會開這個門。
丁香靠在皮皮身旁蹲下，她痛苦地揪著頭發，嘴唇張張合合許久，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皮皮攬著她的肩膀安慰她。
丁香經曆得不隻是喪屍的襲擊——還有被隊友拋棄背叛的絕望。
三個人沉默地等待著。
等待著基地的人不知要多久才會到來的救援。
三個人都不算太擔憂，胖哥愛妹妹是出了名的，有丁香在，胖哥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支援。
就在他們以為大局將定隻要等救援即可的時候，鋼板忽然被重外頭的喪屍擊撞。
“砰——”
“砰——”
“砰——”
一聲比一聲大，喪屍一下比一下用力。
蘭姐穩定軍心：“沒事，二階喪屍是裝不開高級異能者的護盾的。”
“嗯。”皮皮點了點頭。
她知道蘭姐不單單是安慰她，這真的是事實。
這片護盾對她們來說很安全。
喪屍再撞了幾下之後停了下來。
撞鋼板的聲音一停，四周立刻陷入寂靜。
不出半分鐘，“砰砰——”聲竟然在她們頭頂上的天花板上響起。
丁香驚愕：“它在我們上方！！！”
“……”皮皮迅速起身持槍進入備戰狀態。
天花板可不是高級異能者用異能做的，沒有那麼堅固。
二階喪屍連防彈窗戶一掌都能拍碎，打破天花板進來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蘭姐退到角落，小聲問丁香：“香香，你是什麼異能？”
“中級異能，土。”頭頂上砸東西的聲音越來越輕，不像剛才那樣厚重，似乎東西已經被毀得差不多，隻待一擊即碎。丁香察覺到這點後聲音一顫再顫。
蘭姐聞言臉色緩和了點。
她也是中級輔助，兩個中級打一個二階不是沒有贏得希望。
皮皮也燃起一絲希望。
雖然值班室的人也是中級異能者，可都是寫傷員，家屬基地任務輕，不需要出任務隻需要防守就行，所以沒有高級異能者，隻有受傷的才會被分配到這裡。
他們受傷了，才會被二階喪屍偷襲致死。
可是她們沒有受傷，又排除了被偷襲的可能，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勝算的。
蘭姐又問了句：“輔助還是傷害？”
“控製型輔助。”丁香說。
蘭姐：“……”
皮皮：“……”
兩人臉上那點淺淡的希望瞬間凝固破碎。
兩個輔助……怎麼打？
二階喪屍本來戰鬥力就高於中級異能者，拖得越久越對她們不利。
但是她們沒有輸出，不可能殺死二階喪屍，隻能耗，但又耗不過……
蘭姐咬了咬牙：“香香你控住它，我給你們回複能量體。”
她看向皮皮，神色鄭重萬分：“皮皮，你槍法不錯，現在隻有你勉強可以打出傷害，你死命打它的頭。”
“……”皮皮緊了緊手裡的槍，她有句話沒有說。
槍裡子彈已經不多了。
隻有三發。
蘭姐提醒她速戰速決：“我們最多隻能困三分鐘，如果三分鐘之內摘不下他的頭，我們就死定了，明白嗎？”
皮皮思索一秒，眼神驟然變得堅定：“是！”
她最終沒有告訴蘭姐和丁香子彈不夠的事情。
退無可退，隻能放手一搏。
說出子彈的事情大家難免泄氣，失去了鬥誌就輸了一半。
懷有希望，才會生出希望。
天花板上的聲音已經由最初厚重的“砰——”變成了清脆的“啪——”
她們望著天花板上響動的方向，已經有地方變得薄透，隱隱可以看到上方那具模糊的、身形可怖的軀體。
它已經砸出了十五厘米長的橢圓形，僅一擊就可以徹底將它穿透。
皮皮想著蘭姐有帶女團的精力，她應該有針對喪屍的法子：“二階迅敏型喪屍怎麼打？”
蘭姐摸了一瞬，才說：“我上次出團已經是很多年之前了，那時大家異能最高級也才中級，喪屍全是低級的，人類勉強能和低級喪屍打平手。”
後麵的話她沒說。
但皮皮能懂。
後來女人們被男人圈養，與外界的一切斷了聯係，而男人們知道女人內心深處對他們是有仇怨的，為了徹底毀掉女人反擊的路，他們從不告訴女人外界的情況，更不會告訴她們要怎麼對付進階後的喪屍。
蘭姐謹慎地看著那一小塊橢圓形的天花板：“小心，它快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