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蘭姐默默地把望遠鏡收了回來, 她從貨物架上爬下來，動作很輕, 特意用了異能控製, 沒有發出踩踏聲：“喪屍滿街都是, 我們連門都出不去, 這麼下去也不是個法子。”
皮皮眉眼些微擰了擰。
的確不能一直這麼被動下去。
“巧巧，你把冰封解開。”她指了指角落裡的那一坨冰。
冰很厚, 裡頭凍著十幾個死去的喪屍, 喪屍是被槍子入腦打死的, 死了也不知道多久，他們剛進超室時它們就已經死了, 皮肉已經成了肉泥。
蘇巧巧嫌臭，用異能給它們冰封起來鎖住了惡臭，然後把它們推到了角落裡不理會。
“很臭的。”蘇巧巧捂了下鼻子，連連搖頭。
皮皮走近喪屍一點：“我有用。”
蘇巧巧沒再說什麼，她揮揮手, 喪屍屍體身上的冰塊散了。
皮皮蹲下來，她抿緊嘴唇伸出手去抓喪屍腿上的肉。
肉很鬆很軟，已經失去了彈性，她輕鬆一抓，手心裡上就多了一塊肉。
“你乾什麼？不怕感染嗎？”蘇巧巧過來扯她，抬手, 指尖有晶瑩的水珠凝出, 準備把她手上的臟東西衝掉。
皮皮輕輕搖頭：“彆, 這個有用。”
她深呼吸一下，然後把腐肉抹在了自己衣服上。
蘇巧巧、蘭姐和大可表情都有些怔愣。
皮皮見狀，小聲解釋：“我見餘是它們用過這個法子，靠腐肉和糞便臭味做偽裝，行動小心一點的話喪屍會以為是同類不會輕易發起攻擊。”
“安全嗎？”大可在她身邊蹲了下來。
皮皮抹腐肉的動作停了一下。
上次和餘是出行，車外都是腐肉，可還是有喪屍動物也攻擊過他們的。
皮皮實話實說：“我也不太確定，但總要試一試，畢竟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出去的法子了。”
“不行，彆冒險。”蘭姐勸她：“等過段時間再看看，萬一喪屍散去了呢。”
皮皮被身上的肉給熏得眼淚都出來了，鼻子裡一股異樣的酸臭味，刺激得她眼睛也有些疼。
她動作卻沒停，依舊抓著腐肉往身上抹：“喪屍明顯要在這裡安營紮寨了，我怕過幾天情況會更糟。”
蘭姐語塞。
皮皮說得沒錯……
大可沉思了兩秒，他忽然直起身板來，大手探向喪屍屍體：“我去，你留下。”
“彆。”皮皮手上都是喪屍灰綠色的腐肉，她沒用手阻擋，而是變出藤蔓來把大可的手拍了下去。
她耐心說：“我有精神力，要是被發現了就控住它們，因為是精神力控製所以其他喪屍都不會發現，也不出現什麼異動，我還是有機會離開的。所以自保還是可以的，但如果你們出去了，一旦被發現就回不來了。”
大可深擰的眉心一直沒緩解：“可是……”
“沒事，就這樣。”皮皮打斷了他的話，第一次在他們麵前拿出了強硬姿態。
幾個人頓了頓，聽出她的堅定，沒再多說什麼。
既然決定要行動，那就不能泄士氣，不然隻會使事情變得更壞。
皮皮已經把自己的前麵抹完了，後麵的位置她不好擦拭，她向蘭姐求助：“後背的位置我抹不到，蘭姐你能幫我在後麵也抹一遍嗎？”
沒問巧巧。
巧巧愛乾淨，而且她一直覺得對巧巧愧疚，除非萬不得已，不然她不舍得讓巧巧乾一點活。
蘭姐一言不發地走了過來，彎腰，雙手探進腐肉，扯出腸子來搭在她的肩膀垂到後背，然後將腸子拍破，腐肉、臟水、糞便瞬間染遍了她的後背。
她知道這場麵一定很惡心，她光想想那個畫麵都差點吐出來。
她偏頭看蘭姐。
蘭姐沒太大的表情。
見到喪屍化的暖瓶似乎用光了她所有的情緒，在那之後，她一直都是這種沒有喜怒的臉。
蘇巧巧走近來一點，才走了兩步匆忙往旁錯了一步，扶著牆嘔吐了兩下。
吐完了她擦擦嘴，重新走了回來，一副慷慨就義地悲痛模樣：“我也來。”
她學著蘭姐的動作給皮皮後背做偽裝。
蘇巧巧很愛美。
即使現在逃難，她依舊不忘打理自己的指甲，她的指甲很短，指甲縫隙相當乾淨。
皮皮看著她把那雙一向打理得妥帖的手探進肮臟的腐屍內時鼻子更酸了，她匆匆看向彆處。
“謝謝。”皮皮的手指不太自在地攪在一起。
蘇巧巧拍了她一下：“你再這麼客氣我就生氣啦。”
於是皮皮沒再往下說。
奧利奧窩在牆邊盯著她看了會兒，它甩甩腦袋站了起來，徑直朝她撲過來，在快到她身邊時爪爪忽然轉了個方向，悶頭往喪屍屍體身上紮。
皮皮連忙用藤蔓纏上它的腰把它扯了回來：“你也要去？”
“喵~”奧利奧對她揮舞著爪爪，要和她共進退的架勢擺得很足。
皮皮提醒：“很危險的。”
奧利奧鐵了心地要同她去，見她不鬆開自己，它張嘴咬上了藤蔓，小尖牙不停地磨著藤蔓，試圖咬斷它的束縛：“喵喵~”
皮皮鬆開了它。
奧利奧得到了自由。
喪屍的肚子已經被蘭姐和蘇巧巧撕扯開來，奧利奧順勢鑽了進去，在它腹腔滾了幾遭然後跳了出來。
它身上掛滿了腐肉和粘液，活脫脫成了一隻喪屍動物。
皮皮很怕沒命回來。
她看向大可：“大可，你怪我嗎？”
“什麼？”
“我沒保護好大樂。”皮皮垂了垂眼眸，腦裡閃過了大可為求她保護大樂不惜下跪的心酸身影。
大可微微一怔，他眼神有短暫的渙散。
他很快回過神來，眉眼低垂，又回到了在休養基地時壓抑的神色：“那種情況下誰也不護住大樂的，是我強人所難了。”
休養基地的事情似乎是個禁忌，大家都有意不去提。
時隔那麼久，這是他們第一次談及休養基地的事情。
大可情緒沒有很強烈，他語氣平淡，似是再說一個過去已久的故事：“孫醫師還在時大樂每天都在昏睡，大家表麵上還算平和，我一直以為他們接受了大樂，而且我是休養基地唯一一個沒受傷的人，他們說需要我，我這才留在了基地。那天大樂鬨事以後我很愧疚，我原本打算等天一黑就帶大樂走，絕不拖累基地的人……”
他頭垂得低了一分。
“是我沒看清形勢，害了大樂，如果我早就帶他離開，他就不會死。”
皮皮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大可揮了揮手，他結束了剛才的話題。
他抬頭，眼神在皮皮和奧利奧身上轉了一遍：“你們一定要小心。”
“嗯。”皮皮點點頭。
身上都已經偽裝好，隻剩下臉。
皮皮深吸一口氣，而後屏住呼吸，挖出一大坨肉拍在臉上，仔細地揉搓，生怕露出活人的痕跡。
比她拍超超超貴的大牌精華水時還要認真……
皮皮很快整裝完畢。
她走到超室後門，先從小洞裡扔了個石子出去打到對麵街上，門口的喪屍紛紛轉過身去看對麵。
她趁機用異能在後門左邊劃了一個四十裡麵寬的口子，她快速鑽了出去，蘭姐趕緊把口子堵住。
到處都是喪屍。
皮皮出門的時候喪屍還在看對麵，她沒敢動，怕驚擾了它們。
過了好一會兒當喪屍發現並沒什麼東西後它們晃動著身體，和剛才一樣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晃。
“呼……”
皮皮身邊的喪屍在哀嚎著。
聲音近在咫尺，和遠聽完全不同的感受，2D和3D的區彆。
好在喪屍似乎並沒有發現它的異常，這會兒都是低階喪屍，進階喪屍仿佛收到了重要的任務集體消失了。
這讓皮皮輕鬆了一點。
她學著喪屍的樣子，動作僵硬地提步挪了一點。
隻一點就停了下來。
再發現喪屍並沒有察覺她的不妥之後，她才重新起步，一點一點往外挪。
她還記著剛才人類和喪屍打架的地點，她磨磨唧唧地蹭了過去。
和她猜想的一樣，地上好多晶體。
已經有喪屍在清理現場了，它們直接踩在晶體上，碾壓，在抬腿時晶體已經變成了碎末，被風一吹，沒了蹤跡。
它們已經有了不能給人類留東西的意識。
皮皮：“……”
太浪費了。
奧利奧一直趴在她的肩上，她抖了抖肩，奧利奧示意，它跳在地上，它很小一隻海拔又低，不容易引人注意，它仗著貓咪動物良好的嗅覺，見到晶體後咬進嘴裡叼住。
皮皮跟著它走。
它撿到晶體，她就垂手下去，奧利奧跳上她的手心，順勢把晶體塞到她手上。
天已經快亮，皮皮沒有多呆。
撿了一部分晶體後皮皮就原路蹭了回來。
蘭姐他們一直在觀望她，她才返程，蘇巧巧就到了後門等待了，皮皮剛來了後門，蘇巧巧就通過縫隙往對麵街道扔了石子。
所有喪屍都去看對麵。
蘇巧巧趁機打開一個木板，皮皮連忙走了進來。
在喪屍回頭之前她們把門板重新擺上。
動作間用了異能調和，所以沒有發出聲響。
皮皮回來都沒來得及清理，她掛著一身的爛肉，把口袋裡塞得滿囔囔的晶體一股腦拿了出來。
許許多多。
她先把他們能用的“火”“木”“水”晶體分了出來。
“巧巧。”她把所有的水係晶體都給了蘇巧巧：“給，快吃。”
蘇巧巧隻拿了幾粒：“你拿命換來的，留著以後換物資吧。”
“拿著，換物資的晶體用其他異能晶體換就可以了。”皮皮把晶體全倒進了她的口袋裡：“我們首要任務是先升到特級，能力強了才不會被人欺負。”
皮皮把火係給了大可，然後木係的晶體她和蘭姐一人一半。
晶體大部分都是二階，也有幾個三階的。
皮皮吃了兩個二階晶體就感覺能量體增加不少，似是要到高級，自打她學會使用精神力以後，她能量體的增長速度快了許多。
蘭姐做了個木製浴盆，做了兩個，一大一小，大的是皮皮的，正常尺寸，小的隻有三十厘米長，給奧利奧用的。
蘇巧巧給她們放了水：“快去洗洗澡。”
“謝謝。”皮皮有些不好意思。
水資源很珍貴，她們已經很早沒洗過澡了，頂多是拿濕布擦擦，現在讓她洗澡，就跟大家都吃菜卻讓她吃肉一樣……
她看了看一身的汙漬：“你們先洗吧，你們洗完我再洗。不然我一洗你們就沒法洗了。”
“彆墨跡快去吧你臭死了。”蘇巧巧捏著鼻子做嫌棄狀。
蘭姐說：“我們擦擦就行。”
皮皮就先去洗了。
皮皮在後麵洗澡，前麵是蘭姐做出來的大木板，把她們隔開，方便她洗漱。
皮皮沒敢多洗，怕有意外。
她有意快速衝洗，但動作卻一直很輕，每次都隻弄一點點水，免得水聲大了驚擾到喪屍。
伴隨著皮皮那邊微弱的水聲，蘭姐說：“明天換我去，我去撿晶體。”
皮皮委婉地拒絕了：“我出去時應該是有人看到的，現在我平安回來了，他們明天極有可能跟著做，人多了難免會鬨出點動靜，到時候什麼情況還一定。”
“有這麼多晶體，我們可以換好多物資了。”蘇巧巧邊統計晶體邊說。
蘭姐還在監控著外頭密密麻麻的喪屍：“前提是人類得能出門才有的換，可是看這個樣子，我們連出門都難。”
天亮。
四人準備睡覺。
因為不安穩因素太多，為了防止偷襲，她們決定輪班，不能所有人都睡去，那樣容易陷入危險。
一人值三個小時班，很公平。
皮皮是第一個值班，她值完是大可。
皮皮值完班就睡了，睡得正香，忽然聽到巨響，轟隆隆地，不止聲音大，地麵都在輕微地顫抖。
皮皮迅速坐起，蘇巧巧正坐在高處值班。
皮皮問她：“打起來了？”
“好像是，可是我看不到，距離太遠了。”蘇巧巧說。
門口忽然傳出來銳物抓撓木板的聲音：“滋滋滋……”
聲音並不大，可是離她們卻很近。
被抓的是超室後門。
大可和蘭姐警惕睜開眼，幾個人都做了戰鬥準備。
“噗嗤——”
木板被抓出一個幾厘米的小洞，下一秒，有什麼東西伸了進來。
白白的、毛絨絨的，是個爪爪，抓心是粉紅色的肉墊墊兒。
眾人齊齊鬆了口氣。
下一秒，奧利奧從洞口擠了進來，它沒直接離開，而是先用異能變出木板來把門重新堵死。
“嚇死了。”蘇巧巧拍著胸口驚魂未定：“你什麼時候跑出去的？”
奧利奧跳到皮皮膝蓋。
而後白光一閃，貓咪身體冷硬了下來，和餘是一模一樣的人形奧利奧出現，身上穿著大可的衣服。
大可：“……”
他搓了搓胸口。
果然，一點布料都沒了。
回歸自然的感覺真好，涼涼的，還很輕鬆……才不是！羞死個人了好嗎？！
他伸手捂住了重點部位，默默地走到了木板後麵，借著木板做遮掩。
奧利奧帶著情報回來的：“喪屍在攻打和龍傲總基地。”
“情況怎麼樣？”蘭姐問。
奧利奧回：“龍傲挺抗揍的，後方保護的好，重型兵器都還在，喪屍目前沒能打進去。”
好歹也是曾經前三的大軍團，雖說受了重創，實力還是有的。
皮皮看著地麵，她有意不去看奧利奧，每每看到他那張和餘是一樣的臉，她的攻擊性就很濃：“進階喪屍多嗎？”
“不多，隻有幾隻。”奧利奧同她說話時聲音都輕快了許多。
和她相處，他總是很愉悅。
蘇巧巧一聽就知道壞了：“進階喪屍都沒出來呢龍傲就把壓箱底的武器給拿出來啦？傻了吧？！”
“不拿也不行，喪屍太多，異能太珍貴不能這麼耗，而小型槍來打又來不及。”大可解釋。
“看來喪屍打的是人海戰術，慢慢消耗龍傲。”蘭姐嘴角斜向上扯著，譏誚道：“可是武器再多也有用完的時候，他們一旦沒了彈甲，入口很輕易就會被攻破。”
皮皮想起休養基地的密道：“蘭姐，是不是所有基地都有密道？”
“嗯，地下密道，隻有極個彆領導知道的。”蘭姐回。
既然是密道肯定不能讓太多人知道，一是為了安全，防止被人在密道內襲擊，二是利於逃生，人少了更有利於逃跑不是嗎？
皮皮沉思許久：“看來龍傲現在是在拖延喪屍的攻城速度，好給首領跑路的機會。”
“你是說現在龍傲的精銳早就不在了？”蘇巧巧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嗯。”皮皮細細地解釋：“密道在地下見不到陽光，裡頭每時每刻都是黑暗，他們不用像我們一樣乾巴巴等到天黑才能行動。”
外麵的轟/炸聲漸漸緩了下來，從前是雨點一樣不停歇，此刻卻是隔個十幾秒才有了下一次進攻。
大可注意到這點：“聲音不像剛才那麼密集了。”
“照這個速度，龍傲撐不到明天晚上。”皮皮皺眉。
蘇巧巧驚慌說：“龍傲要徹底成了喪屍的地盤，那我們不是完了嗎？！”
“我們得趕緊走。”皮皮起身，開始收拾行李：“天一暗我們就走。”
蘇巧巧也開始打包重要東西：“對，一定要搶在彆人之前行動。”
她們東西本就不多，除了必需品基本沒其他的了。
大可指了指車子：“人可以偽裝成喪屍出去，可是車子怎麼辦？”
“隻能丟這兒了。”皮皮說。
蘇巧巧挺肉疼的，她重重歎了口氣，伸手使勁兒摸了車身一把：“丟就丟吧，命比車重要。”
皮皮笑笑：“嗯。”
天空漸漸被晚霞染紅時，幾個人開始從屍體上挖肉抹全身。
皮皮還好，她經曆過一次了，第二次重來還能接受。
大可也還行，常常和喪屍打交道，再惡心的東西也適應了。
蘭姐和蘇巧巧有些受不住，一直不停地乾嘔：“嘔——”
此起彼伏。
一直到周身都被腐肉包裹，強烈地巨臭熏得他們鼻子都暫時失靈，她們終於不在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