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女人叫阿妹。
皮皮把她單獨分到了隔壁房, 沒有讓她和他們一個房間。
她身上衣服很破, 好多洞, 褲子後方常坐的地方已經磨得透光，隱隱可以看到裡麵內褲的顏色。
蘇巧巧給她拿了一套還算半新的衣服。
“先將就著點，這是我們庫裡最好的衣服了。”蘇巧巧怕她誤會, 特地解釋了句。
阿妹長久沒有和外人接觸過, 有些自閉傾向, 明顯不是很自在。
她低著頭，不看人，聲音低低地：“謝謝。”
大可搬來洗澡用的木桶。
蘇巧巧往裡弄了大半桶溫水：“半個月洗一次澡, 平時每人有半盆水可以用來擦拭清理身體。”
“喝得水另發。”她又添了句。
阿妹點了點頭, 話不是很多。
蘇巧巧自然地打量她。
她滿身的傷，有新傷有舊傷，右手上臂被打得發腫。
蘇巧巧怕她不自在，移開了視線看向彆處：“需要我為你擦背嗎？”
“不。”阿妹急忙拒絕。
說完了她覺得語氣不好, 飛快地抬頭瞄了蘇巧巧一眼又飛快低下頭去。
她重新說：“不用, 謝謝。”
“那好, 你洗澡吧，我先出去了。”蘇巧巧又給她留了塊乾糧和一杯水, 然後離開了。
隔壁值班室。
蘇巧巧想想阿妹可憐兮兮的樣子就心軟：“她剛來, 和我們一起住會不會更好一點？方便她快點融入我們。”
“萬一是小爺派來的探子呢？”皮皮委婉拒絕了她的提議。
蘇巧巧一愣, 說：“不會吧？”
蘭姐柔聲說：“如果她是探子, 告訴了小爺我們基地入口, 那麼我們很可能會被對方裡應外合殲滅。”
“代價太大了, 我們接受不起。隻要有一點的可能我們就得防備。”皮皮雙手交錯著並攏在一起，她也不忍心，但不得不這麼做。
“……”蘇巧巧沉默半晌，歎了口氣：“是我考慮的太少。”
阿妹來的第一晚，洗澡吃飯睡覺。
皮皮沒有讓她出任務。
第二天傍晚時，蘭姐來找阿妹，交代了她一些出任務的細節。
出任務。
小雨天。
陰雨綿綿，滴滴答，稀稀疏疏地。
不同於上次可憐兮兮用樹葉遮擋，這次他們有了正兒八經的雨衣。
大可采購回來的。
他有著性彆優勢，換貨采購這種打交道的事一般交給了他。而出行搜索物資、清理混入基地附近的喪屍等工作是由皮皮帶隊完成。
皮皮給蘇巧巧和蘭姐一人發了一套雨衣。
她口袋裡的奧利奧喵喵叫，皮皮給它也套上了為它改裝的貓咪版雨衣。
“喵~”奧利奧打著滾，不肯自己穿。
皮皮暗中瞄了阿妹一眼。
奧利奧身份特殊，她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奧利奧的身份。
皮皮彎下腰來，把奧利奧當成普通貓咪來對待，握著它的前爪微微抬起，讓它站立站著，而後把雨衣套在了它身上。
她低下頭，檢查雨衣是否兜住了它的屁屁。
她的臉剛好湊到它嘴邊，它抬了抬下巴，貓嘴巴剛好貼在她臉頰上。
貓咪嘴唇薄得不像話，它怕她感覺不到自己的親近，伸出舌頭來，在她臉頰上慢慢的舔了一口。
貓咪舌頭上有倒刺。
刮在她臉上，有些疼，有一點點癢。
皮皮怔了一下，本來想罵她幾句，眼角掃過低頭站著的阿妹，頓了頓，把話收了回去。
她抬手，在它蛋蛋上彈了一下。
“喵~”奧利奧連忙蹲下，彎腰，拿舌頭去舔。
皮皮：“……”
她和奧利奧存在蠱的關聯，奧利奧感受到的她都感受到，她腿間傳來刺刺的感覺。
這酸爽。
奧利奧還在那裡舔得痛快。
皮皮忍了忍，實在是難受。
她往奧利奧後頸上一抓，把它提了起來，她走到一旁抖了抖它，低聲說：“你給我停下來，不許舔。”
“喵嗚？”奧利奧圓溜溜地大眼睛裡充滿了疑惑，相當地不解。
皮皮沒有解釋了。
她把它塞回口袋。
上車出發。
蘭姐開車，皮皮在副駕駛幫忙清理擋路喪屍。
“會打槍嗎？”皮皮回頭看阿妹。
阿妹搖搖頭：“不會。”
“想學嗎？”
阿妹想了會兒，小心翼翼抬眼瞅皮皮：“想。”
皮皮朝後伸手，手心上放著一把槍、一包子彈和一張說明書：“實戰是最好的訓練方法，不用擔心子彈，遇到喪屍儘管打，快用時和我說，我給你補充。”
“謝謝。”阿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接了過來。
蘭姐把車停在了駕校外。
“白天統計到駕校內闖入了二十隻喪屍，一直二階力量，其他全部低級。”蘇巧巧彙報白天值班時的情況。
皮皮點點頭：“好。”
它用精神力確定了二階喪屍的位置。
率先過去解決了它。
左手藤蔓控，右手甩出木劍，將喪屍豎著批成兩半。
如今她異能已經很高，打二階喪屍很輕鬆。
剩下的都是低階喪屍。
皮皮沒有出手，交給了蘇巧巧和阿妹。
阿妹不太習慣，躲躲閃閃，大部分時間都低著頭，偶爾小聲尖叫，不敢正麵和喪屍剛。
皮皮沒有管。
直到最後一隻喪屍時，蘇巧巧去爆頭的瞬間，皮皮用藤蔓扯住她的手，製止了她的動作。
“過來，彆怕。”皮皮輕聲喊阿妹過來。
她用藤蔓把喪屍的雙臂捆在身體上，抬手扯著他的頭發，控製著它。
喪屍不能抓，不能咬。
已經失去了戰鬥力。
阿妹磨磨唧唧地挪著腳步過來，側著頭，僵硬地看向另一邊。
“你是中級異能者，來打它，可以殺死的。”皮皮誘哄她。
阿妹猶豫兩秒，做好了心理準備後慢慢抬起手來，手裡有電光閃現。
皮皮掃了眼她和喪屍的距離。
兩米遠。
她說：“近身再擊殺。”
阿妹照做了。
她腿一直在打顫，很緊張。
手裡緊緊攥著用電光做成的匕-首。
她咬牙，抬手，對準喪屍腦袋刺了下去。
“通~”
第一下，沒戳穿，喪屍吃痛，大力吼叫。
阿妹縮了縮脖子，有些退縮。
“沒事，繼續。”皮皮鼓勵她。
阿妹再次抬起手來。
“通~”
第二下，沒戳穿，喪屍叫得更用力了。
阿妹咬咬牙，調起異能來，用力紮了下去：“呲……”
腦漿迸裂。
有惡臭和粘膩的東西撲了她一臉，從頭頂流到下巴、脖頸至衣衫上。
阿妹緊繃的肩膀垮了下來，她拿袖子抹了把臉，把口鼻處的粘液擦掉後她連退幾步，大口大口地喘氣。
皮皮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一回生二回熟，多打幾次就不怕了。”
“好。”阿妹看她。
不同於以往的躲躲閃閃，這次是直視。
和死亡打過招呼，經曆了最恐怖的東西，曾經令她懼怕的東西忽然就沒那麼可怕了。
比如——和人接觸。
比如……
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阿妹沒有繼續接下來的任務，皮皮讓她回了。
接下來的三四天，皮皮一直帶著阿妹清理喪屍。
蘇巧巧問：“怎麼不帶她換物資呀？”
皮皮對她有著用不完的耐心，不管她問多少稍微動腦想想就能明白的簡單問題，她都耐心解答。
“她對小爺有陰影，好不容易逃離出來，回去肯定不敢麵對，過幾天吧，讓她緩緩。”
蘇巧巧崇拜地看著她：“你越來越棒了，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有那麼聰明。”
皮皮很厚臉皮地接受了她的恭維。
第五天。
阿妹已經不對喪屍那麼恐懼敢於勇敢麵對，情緒平穩了許多，皮皮這才帶她去夜市熟悉換取物資的流程。
剛到了夜市，阿妹就被人發現。
許多男人對著她指指點點。
“這不是小爺的女人麼？”
“是她，我和她換過物資不會認錯的。”
街角處有女人掀起簾子來看。
在確定是阿妹後一臉的急色，瘋狂對著阿妹搖頭。
阿妹扯了扯皮皮的袖子，不安道：“有人認出我了，怎麼辦？”
“彆怕，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又沒有做過虧心事，順其自然就好。”皮皮挽著她的手，帶著她往前走。
身後大可推著一個手推車，裡麵放著需要換的物資。
街角的女人看到阿妹往夜市深處走，她跺了跺腳，咬了咬牙，她衝出門來，快速跑到阿妹身邊。
“阿妹——”她扯過阿妹的手，把她往沒人的角落裡拉了過來。
阿妹沒掙紮，似是和她相熟。
皮皮原本沒動。
阿妹一直握著她的手。
是求助的意思，於是皮皮和大可也走了過來。
女人語氣又急又快，她邊說話邊不安地往旁邊看著：“阿妹，你最近不要出來了，你跑了呀以後小爺很生氣，他放了話了，讓我們誰看到你都和他通報一聲，被他發現你的話他會殺死你的！”
“謝謝。”阿妹手不停地在發抖，曾經被小爺虐待的畫麵曆曆在目。
女人推了推她，急道：“阿妹，你快走。過會兒我得去找小爺說在這裡遇到你了。讓彆人看見我和你說話卻不向他報告我也會死的。”
阿妹怔了一下。
她看了女人一眼，正色道：“你現在就去。”
女人抬了抬腿，剛提步，又放了下來：“那你來得及跑麼？”
“來得及的，快去，彆讓人搶你前頭了。小爺的手段我知道，你千萬彆被他盯上，他會折磨得你生不如死的。”阿妹催促她。
“晚了。”皮皮掃了眼街尾，看到好幾個步履匆匆的男人：“已經有人去了。”
女人愣住，臉上一片慘淡，麵如死灰。
皮皮認真看了她一眼：“對不住了。”
“什麼？”女人呆呆地問。
皮皮抬手，對著她頸後砸了下去。
“通——”
女人暈了，向後跌去。
阿妹想去扶她，皮皮拉住她的手腕，阿妹一愣，想到了什麼然後停住動作，看著女人躺在了地上。
地麵很臟。
還有未徹底乾涸的喪屍粘液，女人就這麼躺在上麵，閉著眼，臉上還有未消散的驚慌。
皮皮大聲地嚷嚷：“呸！什麼東西！竟然想來抓阿妹去小爺麵前領功！”
阿妹垂了垂眸，知道惡劣地對待女人反而是在保護她。
她沒有言語。
她性子一向柔軟，如果跟著罵人，反而欲蓋彌彰了。
“阿妹。”皮皮罵完人了，挽住她的手臂：“我們走。”
阿妹沒有再去看女人：“好。”
皮皮沒有帶阿妹繼續逛。
她本來就騙過小爺，又拐走了他的女人，新仇舊賬算一起，小爺肯定得很多人來。
這會兒她這兒隻有一個大可，打起來容易吃虧。
他們上了車，收隊回基地。
路上。
皮皮搖下車窗，習習涼風湧進車內，涼意襲人，間接趕走了疲倦，使她更清醒。
她看向身旁的阿妹：“害怕他麼？”
“以前怕，逃出來時更怕。”阿妹還是習慣性地微低著頭，隻是坐姿挺拔了許多，不再含胸駝背畏畏縮縮。
“現在呢？”
阿妹緩緩搖頭：“我連死都不怕，不會再怕什麼了。”
皮皮笑笑，沒說話。
她在阿妹身上，看到了她自己。
隻有經曆過恐懼，才會消除恐懼。
天微微亮。
到了休息的時間。
皮皮敲響了阿妹的門。
阿妹很快開了門：“皮皮姐。”
其實她比皮皮還要大一點，隻是在末世，大家論資排輩，誰能力大誰就得到尊重。
“入團禮物。”皮皮握起阿妹的手，在她手裡留了樣東西。
有點涼，有點硬。
阿妹低頭看，是兩塊微黃的電屬性晶體。
“太貴重了，我不能要。”阿妹想把東西塞回給她。
皮皮不接，微微笑：“早點升導致最高等級，好為團裡做貢獻。”
阿妹沉思許久，收回了手。
“謝謝。”
次日。
皮皮帶阿妹出去換物資，蘭姐、蘇巧巧和大可都跟著。
每人身上都裝備了武器。
以便應對小爺的圍堵。
誰都知道阿妹是被皮皮拐跑的，正常人誰都會想到小爺會設防埋伏他們。
小爺沒料到她們敢在事情敗露的第二天就出來，還以為他們會躲一陣子風頭，所以並沒有設防。
而是去另一條夜市街道打家劫舍去了。
於是這一次皮皮的任務異常順利。
不止成功換到了物資，還收了第二名團員。
團員是昨天的女人。
她看到阿妹來，掀開簾子，直奔阿妹而來：“阿妹。”
“我隻有中級異能，我……”她話是對阿妹說的，眼睛卻一直看著皮皮一行人。
她沒好意思把話說太直接。
畢竟中級異能太低階，如果是招團員的話，大家都是高級起步，中級沒人要。
“你想來嗎？”皮皮主動問。
女人毫不猶豫點了點頭：“想。”
完事開頭難。
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女人們看到皮皮這些女兒團的人非但沒死，反而越活越滋潤。
從最初什麼都沒有，短短幾天的功夫，就開上了好車，有了裝備傍身……
大家都有些心動。
被男人壓迫得久了，她們險些忘了，女人也曾獨立生存過。
越來越多的女人向她們拋出了橄欖枝。
到了後來，甚至不需要她們挨家挨戶的敲門詢問，有的是女人主動跑來請求入團。
這實在是一個好的開端。
皮皮很開心。
基地裡原本空蕩蕩的房間，短短兩個月不到，就用掉了一半的房間，每個房間都住滿了人。
女團的前景出現。
皮皮等人緊急開了個會。
名號很快就訂了下來，由皮皮提出：“叫長盛怎麼樣？”
蘭姐怔住，她看向皮皮，很是激動。
“為什麼叫長盛？”她問。
“一向曾經最輝煌的女團致敬，二希望我們能再續輝煌，三……”皮皮緩緩說：“願人類能再現盛世，長長久久，和平安康。”
“……”
沉默良久。
蘭姐說：“我同意。”
大可說：“我同意。”
蘇巧巧說：“我同意。”
奧利奧嗖得變出人形來，他保持隊形：“喵也同意。”
“……”大可又雙叒叕光了。
蘭姐隨手捏了巨型樹葉過來。
大可半點兒情緒上的起伏都沒有，他伸手接過，對準腿中間鬆手，葉子輕輕搭落在上麵，有點偏了，露了點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