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看自己演戲看得很投入, 他也覺得有些奇怪, 大屏幕上的自己, 好像真的不是那麼醜了。
不過,能被拍好看些當然是好事。
片子快放到一半的時候, 元白隻覺得天好像越來越熱, 喉嚨裡也發乾,有點渴了。
剛產生這個想法, 想站起來去冰箱裡拿飲料, 就看見陸曜站在廚房前麵, 手裡拿著兩盒冰牛奶。
站在料理台前的少年個子很高, 稍稍弓著背,顯露出流暢的肌肉線條, 分明是偏瘦的身形,卻蘊含著無法估量的力量感。
元白看了幾眼,又轉回去看著大屏幕。
陸曜撕開盒子的邊緣, 把牛奶倒進鑽石形狀的玻璃杯裡。
元白接過杯子的時候, 碰了一下比他大一歲的少年修長的手指。
陸曜的手因為拿冰飲料的關係, 比他一貫的體溫還要低。
元白窩在沙發裡,眼睛半睜著,懶倦而放鬆。手裡拿著杯子, 眼睛低下去看杯沿,傾斜過來, 舌尖習慣性卷了一下, 去試探溫度。
冰涼涼, 淡淡的奶香味。
他伸出淡粉的舌尖,將純白色卷了一圈,然後才放心地微微仰頭。
沒多久,玻璃杯底磕到茶幾,發出“當”的一聲脆響。
alpha回神,望了望空空的杯底。
“你應該接一個牛奶廣告。”
元白扯了張紙巾擦擦唇邊的奶漬,含混道:“我想接呀,可是我人氣很少,沒有人找我。”
找我拍廣告,會賠本的吧?
“再等等就有了。”
元白笑了,懶懶道:“我說你到底哪來的——”
陸曜卻淡聲打斷道:“你發現沒有。”
“……嗯?”
“停電了。”
元白怔了一下,這才發現屋裡空調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糟糕。”用電池的投影儀還在儘職儘責地工作,可是看劇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沒了。
難怪覺得這麼熱。
元白站起來,拉開窗簾。樓下的老大爺已經拿著扇子出了樓道,大黃狗跟在他身後耷拉著尾巴,一人一狗朝陰涼的樹底下走去。
更遠的地方,工人在配電箱前麵忙活,時不時抬手擦一下汗。
“可能過一會就來電了。”元白道。
以前陸曜經常失控,把他家燈泡炸了電路搞短路了也是常有的事,他還真擔心又是自家電路出了問題,修起來麻煩。
隻是慣例的檢修,那等一會就好了。
安了心,元白開始尋找能代替扇子的東西,找了一圈最後還是拿起了茶幾下麵的雜誌。
他翻了兩本輕便的雜誌出來,丟給陸曜一本。
“心靜自然涼。”
元白說了這話,便又安安分分坐了下來,一邊給自己扇風,一邊試圖繼續專心看劇轉移注意力。
第一集正演到許多人闖了禍都嫁禍到陸曜頭上,陸曜很生氣,想把陷害他的人一個個找出來。
那一幕是他從校長辦公室出來,一路上所有遇到他的人都不敢抬頭正眼瞧他,連默默愛慕他的女孩都因為恐懼躲得遠遠的。
陸曜在這劇裡就是傳說中的人間大魔王,其實大魔王有一顆善良的好心。但沒有人信他,一個人如果太強大,又不主動去運用這種強大,就會被看成未知的恐怖存在,所謂萬人敵。
他在一群“好學生”麵前停下來,麵容冷淡,居高臨下地打量,眼神充滿戾氣,和在小巷口救下被搶掠的少年時截然不同。
如果那個時候,劇情不把他強行扭回來,也許角色真的會變成壞人也說不定。
一個被那股威壓嚇得腿抖的男生終於忍不住了,站起來指著陸曜道:“你不要過來!”
alpha眉戾氣很重地擰起,冷冷望著對方,alpha信息素仿佛凝成實質,穿透空氣鎖住挑釁者的聲帶。
“咯……咯……”男生瞬間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元白看著畫麵上的特效目瞪口呆,他眼睜睜望著後期把肉眼看不見的“信息素凝成實質”變成了古早武俠片裡的真氣、氣劍之類的東西……花花綠綠,金燦燦地呈現在了畫麵上。
“……噗。”
少年先是終於憋不住地輕笑了一下,然後抿著嘴,低下頭,肩膀不時的抽動。
“噗……哈哈哈哈!”
他垂著頭笑得咳嗽,手裡的“扇子”都捏不住。
陸曜緩緩轉過頭,看著笑得毫無形象的少年。
元白終於止住笑,一臉無辜地也望著他。
“……”
“……”
兩人相顧無言。
“嘴沒擦乾淨。”陸曜看著他唇邊一點奶漬,冷靜指出。
元白抬起手背,那位已經探手過來,屈起指節,蹭過他唇角。
少年的體溫偏高,皮膚柔軟有彈性,輕輕一觸,仿佛將他吸住,竟有些無法移開。
元白茫然問:“你在發什麼呆?”
不會是又想咬他吧。
元白警惕地看著alpha,一隻手小心地按在了隨身攜帶的防A神器上。
在陸曜的病徹底好了之前,他決不能掉以輕心。
陸曜不說話,唯有眼神深暗,目光落在對方淡色的唇上,慢慢不受控製地低下頭。
湊近,似乎想……
元白頭皮發麻,他現在右手防A神器,左手創可貼,腦內進行著劇烈的思想鬥爭。
最後還是把右手鬆開了。
堵不如疏,如果陸曜想咬,那就給他咬,但是不能咬會影響工作的地方。
alpha靠近的動作被擋住,他撩了撩眼皮,呼吸間溫熱的氣流全拂在元白手背上。
一回生,二回熟。
元白硬著頭皮,直接把指尖塞了進去,偏過臉去,嘴裡還嘮叨一般嘀咕著:“你快點好啊快點好。”
要咬就快咬,元白想。反正alpha的唾液有消毒鎮痛的作用,其實就是真被咬破的那一下,也隻是輕微的麻罷了,並不痛。
可是。
元白回過頭,發現alpha並沒有咬,而是把他的手慢慢握在手裡。
放下來,擱在沙發上,就這麼握著。
元白奇怪地看了眼,不信任地問:“你是隻要這樣……就行了?”
陸曜鄭重地點了一下頭。
“真的隻要這樣?”
“……。”
陷入“想咬他”那個失控狀態的陸曜,就會變得很少說話。元白也習慣了這種眼神交流,低頭看了眼他們交握的手,心裡湧上一股淡淡的彆扭。
明天不用再跟人解釋他為什麼又被野貓咬了,他還是很慶幸的。
握個手而已嘛,他一個堂堂的未來alpha,也是完全不在乎的。
問題就在於,陸曜這廝的手實在是太大了。
他們此刻握手的方式,竟然是這家夥把他的拳頭完全地包裹在自己的手心裡,從外麵看,都看不到他的手了。
“……”
元白堅決不承認那是因為自己的手太小了的緣故。
他沉默而堅決地再次轉頭去看已經快放到尾聲的劇,想再次轉移注意力。
可是天氣那麼熱,包住他的那隻手掌心更燙,如此強烈的存在感實在無法忽略。
無法忽略……也要強行忽略。
老想著自己正被一隻alpha牽著手,可沒什麼意思。
日頭轉了個向,空調停了之後的室內越來越熱,元白被熱力蒸得暈乎乎的,漸漸意識迷蒙起來。
“……好困。”
他眯著眼睛,打了個哈欠,一直有節奏地扇著風的手動作越來越慢,最後停住了。
雜誌從手裡掉下來,在沙發邊緣蹭了一下,落到光滑的地板上。
元白完全忘了身邊還有個人坐著,竟然是就這麼睡著了。
陸曜慢慢低下頭,看著倒在他肩頭的人,屏住呼吸。
“這麼熱也能睡著。”
電仍然沒有來,陸曜保持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右手裹著元白的拳頭,左手拿著本《國家地理》。
緩緩地,溫柔地。
給靠著他的少年扇了兩個小時的扇子。
*
暑假的最後一個星期,第二、三集的拍攝完成後,公司給這些整個假期都沒閒著的高中“童工”們放了一周的假。
“終於能休息了!”
祝明羽高興了沒幾秒,就被An揭了老底:“你作業還一個字都沒寫,補得過來嗎?”
祝明羽沉默後反駁:“……你不也沒寫?”
An笑道:“我上的是潞安呀。”
他攬了下曲曉星和諶嘉禾的肩膀:“我們仨沒暑假作業。”
潞安是專供藝術生上的私立高中,教育質量還不錯,但對入學篩查很嚴,並不是誰都能去的。
在慈航,能去潞安上高中的,基本上都是出道預備役。傳說在初升高的時候,公司會有一個內部名單,把練習生分成S級、A級、B級。
S級的,公司會尊重他的意見隨便他選擇要不要完成普通高中的學業,無論他態度如何,都一定會送他出道。
A級要看本人的態度,如果那孩子表態一定要當偶像,就會送他去潞安;
如果猶豫不決,則會失去很多機會,公司會把吸粉的資源給那些更有野心的孩子。
B級是處在邊緣的人,他們的想法公司根本不在乎。
內部名單隻是一個傳言,但有很多人都深信不疑。誰都不想做“被拋棄的人”,因此,在練習生中,去了潞安的人主動提“潞安”兩個字,就等於是在挑釁那些沒去成的人。誰能想到,一所學校而已,竟然把隻是小小少年的孩子們劃分成了兩個對立的陣營。
An、曲曉星和諶嘉禾三個人都是在潞安上的高中,自然是屬於“潞安派”的,在練習生時期都是被羨慕嫉妒的存在。
祝明羽上的是普通高中,不過他要是想去潞安也能去,隻是家裡不讓,非要他按照“正規程序”完成學業,不然就彆異想天開搞什麼偶像事業。
至於陸曜和元白,他倆讀的是小初高一路直通的天勤。公司也從沒問過他們要不要去潞安,隻是對陸曜因為太重視,對元白則是因為無所謂。
幾人分開前,諶嘉禾再三邀請元白去他家看看貓,元白果斷而委婉地拒絕了。
他怕麵對那些小貓咪,會暴露自己從沒養過貓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