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劇組之間有一棵巨鬆,一道圍欄, 中間是寬闊的草地。
夏夜的天空深藍如緞, 鑲著億萬顆星。
草地裡土壤鬆軟乾燥, 腳踩下去會聽到青草濕潤的嗞嗞聲。
狗仔正凝神對著元白調整鏡頭,忽然助理在他後麵倒吸了一口冷氣,並拽著他旋轉了一百八十度,躲到了鬆樹後麵。
狗仔剛想說你是不是瘋了我這正專注著呢, 就見遙遙幾十米外,有個相當眼熟的人正大步流星的翻過柵欄, 徑直朝這邊走過來。
狗仔的鏡頭隨著助理晃了一下,正好將那人收入視線中。
“……”
看清了那是誰、在往哪裡去, 狗仔狂喜。
這個月的獎金……算是有著落了!
元白靠著牆,手掌心按在右側的太陽穴上, 身體不自然地半彎著,左手握拳抵著牆,慢慢深呼吸。
不斷有劇組的人從裡麵出來,他朦朦朧朧抬起眼睛, 認不出走近的人。
助理沒有這麼高, 洛凜又比這要瘦一些, 莫非是導演麼。
“元白?”程昱期見狀,乾脆地掐了剛點燃的煙,四周沒垃圾桶,就直接揣進了口袋裡。他上前一步,扶起臉色難看的元白, 觀察他的神色:“你是不是喝多了?”
其實也沒喝多少,元白想。但他眼中的世界的確變得開始搖晃,眼前的人更是完全看不真切。
他隻得道:“我在等我的助理。”元白執拗地站住不動。
程昱期見他不動,若有所思伸手在他麵前晃晃,見他難受得眯起眼又收回來,笑笑道:“這是看不清人,拿我當壞人了。”
元白頭疼得很,被不認識的人攙扶著,頭低著,眼前開始冒金星。
程昱期看他這樣不行,人又不肯走,索性拿了手機預備把陳西藍喊出來。隻是他剛接通了電話,話沒說兩句,撐著元白的那隻胳膊就一空,一抬眼,他扶著的人不知怎麼就被突然出現的人接了過去。
“……”程昱期頓了頓,慢慢對著電話把話說完。
陳西藍說:“怪我,完全沒看出來他這麼嚴重,我們有隨組醫生,剛才就應該直接給他檢查一下的。我現在就過來。”
程昱期沒聽見陳西藍最後的話,他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注意力全被他吸引了過去。
他在劇組的時間不多,因此之前沒有正麵見到過陸曜,此時看見,自然會關注一下這個風頭正勁的年輕後輩。
第一印象是高,第二印象是不愧是AO,這倆看著真配。
陸曜朝程昱期點了點頭,手撐著元白的背,卻摸到一手冷汗。
alpha心跳變重了。
元白分化後,體質其實變好了很多,他很少生病,幾次不舒服都是因為腺體沒發育好帶來的麻煩,近兩個月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從元白呼吸間嗅到淡淡的酒味,皺了皺眉頭。
“程哥,元白他喝了多少。”陸曜輕輕問。
元白先一樣有些抗拒,但alpha就算控製了手上的力道,要做什麼姿勢也不是他能抗拒得了的,他隻得被人半抱著,身子不自覺往下垮,對抗的力道仍然存在。
兩人這麼僵持著安靜過了幾秒,他緩慢地吸了兩下鼻子。
過了會,又吸了兩下。
他不亂動了,感受著一直溫涼的手覆在發脹的前額上,紊亂疼痛的神經似乎很快得到了安撫。
陸曜沒指望omega能回答他,剛剛那話直接問的程昱期,但對方愣了下,也答不上來。
“我沒全程在。”程昱期想了想,眼睛看向一道匆匆走過來的三人,陳西藍,洛凜,還有一個貌似是元白的助理。
助理顯然是嚇到了,幾乎是用跑的,洛凜緊跟在後,陳西藍走得稍慢些。
看清站在牆邊扶著元白的人,助理幾乎立刻鬆了一口氣,陳西藍有點詫異,而洛凜腳步頓了一下。
他看見alpha毫不避嫌地把元白半摟在懷裡,在這麼多人麵前,麵色絲毫不改。
就跟……就跟他是元白的什麼人似的。
元白剛剛已經很不舒服了,卻不願意讓他靠近,隻請求他去幫忙找助理。
而現在,在一個渾身寫著危險警告四個字的alpha身邊,元白卻看起來……很安心。
洛凜不自覺捏了捏拳頭,他有一瞬止不住想,陸曜真的擁有元白如此盲目的信任嗎?還是他其實一直在用信息素逼迫元白聽從他……
然後他看見元白自己側轉身,微微仰頭。
他的視角可以看的很清楚——就好像omega是在主動向alpha信息素濃度更高的處所貼過去一樣。
然而元白沒能得逞,alpha按住他的肩,將他扳了回去。
omega有些失望地抿唇,手掌無意識反過來,alpha腰部的一粒襯衣扣壓進他的掌心。
陸曜一下午穿著厚重的軍裝拍戲,現在身上還被汗水沾濕,元白更甚,滿背的汗水,滑得幾乎抓不住。
人又一個勁往下滑,他不得不分神兩手一起掐住omega的腰,把他往上提。
“元白。”陸曜低聲道,“能走嗎。”
人多又雜,剛剛草叢裡還蹲著兩個狗仔。
程昱期從陸曜用那種語氣說話時就有了些微妙的猜測,此刻看著兩人過於曖昧的姿勢,不動聲色摸了摸自己的胡茬。
alpha後麵問的這一句,更是讓他有種奇怪的想法——
如果周圍沒有人,元白會不會直接被這家夥抱起來?
元白手掌心壓了壓他的胃,努力站直,沒多久背又弓起來。
“不舒服。”他捂著肚子,可憐兮兮地對陸曜說。
陸曜用袖口給他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然後乾脆地直接矮身下去,反手拍拍自己的肩膀。
元白立刻毫不客氣地趴了上去——這一個動作將alpha氣味較重的肩頸直接暴露在他眼前,omega偷偷抬眼掃了一圈周遭,把臉埋在他肩上。
我吸。
反正,彆的人也聞不到。
他們一定不知道他在乾什麼,omega如是自我催眠著,慢慢連自己都信了。
身後,跟組的醫生匆匆騎著自電動車過來,愣愣問陳西藍:“陳導,病人呢?”
陳西藍無言地指了指前麵。
醫生探頭一看,隻見前方寬闊無際的草坪上,路燈混合著月光淡淡地照著那片綠色,一棵巨大的鬆樹在其間展開枝葉。
在畫麵中央,一個男孩子趴在另一個人背上,那人身量很高,習慣性站得很直,卻為他傾下身。
病人?這畫麵怎麼跟拍電影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