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就這樣吃下去嗎?”
與霧織已經換好了自己的衣服,夏油傑的衣服遺失在山上隻能繼續穿著睡袍,披頭散發的模樣慵懶至極。
“嗯。”夏油傑淺淺地應了一聲,抬手將咒靈舉高,從不愛喜形於色的表情中她看見了一絲不可抑製的厭惡。
“話說……”
與霧織歪著腦袋想了想,咒靈操術在平安時期更加是稀有術式,比起式神這類術式更恐怖強力,無限製的吸收吞噬咒靈馭使相比代價也是極高的吧。
“很難吃嗎?”
她光是聞到味道就有些受不了,吃下去的話,應該更不好受。
“……啊。”夏油傑聽到與霧織的問題時頓了下,仿佛回答過無數次一樣,語氣格外平靜:“還好。”
也就還好。
這兩個字早已經過載了許多苦楚,沒必要再四處散發出去。
如果這樣做能夠讓大家分攤這份痛苦,那麼就更加無法言說了。
他微微張嘴,伸出丁點舌尖。
與霧織見他這幅樣子也閉了嘴,坐在矮桌前撐著下顎看他,清雋的側臉看似單薄溫柔又如冰錐鋒銳無比。
好像雨後彌漫山澗的霧氣,還是把視線模糊了。
與霧織驀然開口:“如果很難吃的話,可以許個願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出聲,也許是霧氣太濃,她想要驅散一些。
“嗯?”
夏油傑逆著光微微回頭,被遮住的陰影勾勒出筆鋒一樣的五官,他唇角彎了彎,被與霧織略帶幼稚的話語惹笑了:“許願?你要給我糖吃嗎?”
與霧織搖著頭:“也不是,或許我可以讓它的味道不那麼……”惡心。
大概猜到了與霧織會怎麼做,他煽動了兩下長睫,有些好笑地回應:
“如果這種東西味道變好了,那還需要吃下去嗎?”
如果咒靈,變成棉花糖了。
那還有祓除的必要嗎。
“……”與霧織眨眨眼睛,指著夏油傑指尖散發出焦褐氣息的咒靈球,淺笑道:“這種東西本來就不需要吃下去啊。”
“與生俱來的術式從來都不是一種枷鎖,而是一種選擇。”
夏油傑的瞳仁出現幾分空白,想起了小時候蟬鳴的夏日。
他在院子裡曾種過許多花,傾儘所能小心翼翼的照顧,可隻有一朵生根發芽了,它的根莖纖弱,潔白又美麗。
可惜這隻獨為他盛放的花朵,還未來得及觸摸就已經被折斷了根莖。
他拿著水壺在烈日當頭的院子前傻愣愣地站了許久。
那個夏日還沒過去,就已經走遠了。
信念從來都不是揮之即去的選擇,而是融入他日常中點點滴滴的失敗與跌倒,彙聚而成他麵前的道路。
隨後與霧織聽到夏油傑輕聲道來,帶著少年期的沙啞與漫不經心:“……說的也是,我選擇了它。”
說完後將手裡的咒靈球塞入嘴裡,化作一股黑流融入黑發少年的體內,那股惡心的味道不斷翻湧上來。
夏油傑的瞳孔出現一條條裂痕與血絲,然後驟然閉上。
他選擇了這個,又能給他帶來什麼?
與霧織透過他眼中的縫隙看見了不斷翻滾的暗湧,最終也沒有伸手。
已經存在的縫隙隻會越來越大,永遠不可能自我愈合。
“……”
夏油傑捂住自己的嘴,胸口不斷起伏著,喘氣著,也許是與霧織在身側的關係他很快就睜開了眼睛,入簾的卻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紅色果子。
“吃嗎?”與霧織遞了過去,“昨天你好像還挺愛吃的。”
昨天?
柔軟的回憶如水一樣在他麵前攤開。
夏油傑無意識地點點頭,竟然直接低頭叼了起來,唇瓣輕輕擦過她的指腹,頗有幾分昨天倦懶的狐狸模樣。
嘭——!
卻沒等兩個人有所動作,爆炸聲隨著青煙在夏油傑身上炸開,與霧織連忙退後兩步,警惕地望向他。
“夏油同學!?”
怎麼回事?
這青色的霧倒還有幾分眼熟。
隻見夏油傑的身形緩緩從青霧中緩緩顯形,他咳嗽了兩聲,身後出現疑似毛茸茸的東西晃動著,慢吞吞道:“沒事,這是咒靈被吞後的反噬效果,剛剛有些走神了所以才沒控製好……”
“不會對宿主造成傷害的,放心吧。”
說著他動了動頭頂上的耳朵,朝她安撫一笑。
“……”
“…………???”
與霧織愣住了,險些沒站穩地靠在紙門上,指著他頭頂的耳朵和尾巴有些結巴:“這、這也屬於反噬現象?真的沒問題嗎?”
“嗯?”
夏油傑疑惑的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猝不及防地看見身後那條蓬鬆的大尾巴,頓時陷入了僵直和沉默。
然後他再緩緩伸手摸向自己的頭頂,捏著自己的兩隻毛茸茸的狐耳,雖然臉色依舊沒什麼變化,但內心已經翻起驚濤駭浪。
這是什麼?!
按照術式的反噬效果來說,就算他沒控製好,也不可能對他造成——
沒有實質性傷害。
夏油傑頓悟這個特殊性質,因為受到了與霧織的削弱,反而更加沒什麼危險性了才沒有刻意壓製,加上走神所以才中招了。
隻不過沒有和昨天一樣完全變狐,而是變成了這種半人半狐的樣子。
應該持續的時間也會更短。
“……”
夏油傑開始有些懷疑人生,有些後悔接下這個任務了,早知道還是讓悟來了。
不。
絕·對·不·可·以·讓·他·來
夏油傑隻能無奈地解釋完後,發現與霧織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低著頭盯向他身後被壓在睡袍下的尾巴看。
“……霧織?”